她休息了一個星期,做了一趟療傷之旅,可顯然沒有任何作用。「幸好趕上了。」在她面前站定,他輕場地說,嘴角微揚,松了一口氣。
他的笑容依舊迷人,看在她眼里,卻很傷人。
半晌,翎淑才故作鎮定,開口問他︰「找我的是你?」她的語氣很疏離,這是她掙扎後決定面對他的態度。
「我來送機。」白緒忠答非所問,目光一直牢牢的盯著她。
「送機是借口吧?」翎淑裝出無動于衷的樣子,調侃道。
整理了下思緒,他徐緩道︰「的確是想借著送機多看你一眼。」
聞言,她的眼底閃過愕然,怔愣了好幾秒,才回神道︰「白先生,都這個節骨眼了,你還開這種玩笑,實在很殘忍。」她有點生氣,氣他我行我素、為所欲為,不顧他人感受。
白緒忠皺了下眉頭又旋即松開,認真澄清。「我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頓了下,他糾正道︰「還有,不要叫我白先生。」
「不叫你白先生,要叫你什麼?難道你結婚後改姓孫了?」翎淑用力睨住他,字字句句都透著酸意,她自己也意識到了,便已無法收回,清了清喉嚨,她連忙轉移話鋒,化解尷尬處境。「來多看我一眼又怎樣?順便訣別嗎?」
「結婚?」白緒忠低語,恍然明白了她敵視他的原因。「我要結婚了,所以你很生氣嗎?還拼命躲著我?」他直搗問題核心。
心口的痛楚被狠狠挑起,翎淑輕抹脂粉的嬌顏又氣又窘,無言以對。
這時,皇宇航空往名古屋的班機已催促旅客登機。
「等你回來,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白緒忠投給她一記溫和的微笑,心里有了譜。
他想,既然沒時間好好說明,干脆等她回台灣再把前因後果說給她听,就讓她多誤會幾天,往後,他會好好彌補她。
翎淑根本不知道,他沒有和孫若潔復合,反而是向對方劃清界線,不相往來。因此已打定主意,要與他斷絕往來,不讓自己有機會越陷越深。
沉默過後,她幽幽開口︰「有什麼事不能現在講嗎?」她還是無法對他完全不聞不問,說出口後,她兀自氣惱自己不夠爭氣。
「等你回來再說。」他故作神秘,並且臨時提出唐突的請求。「對了,你可以把婆婆送的玉石給我嗎?」
翎淑眉心緊蹙,臉色更差。上回跟他索討,他想也不想的拒絕,現在居然還好意思反過來跟她要真是個小氣自私的男人!她看走眼了!這種男人不愛也罷!免得早晚有一天被氣死!她在心里大聲怒吼咆哮。
沒等她回答,白緒忠接著說︰「有個我很重視的人,她好像很喜歡那塊玉石,所以想拿去做成特別一點的形式送給她。」他意味深長的凝視她。
「白緒忠,你沒听過君子不奪人所好嗎?明明知道我很喜歡玉石,還妄想拿去送給別人?過分!」翎淑氣急敗壞,連名帶姓的喊他,不禁氣紅了眼眶,受到二度傷害。
「我知道我很過分,但還是希望你能割愛。」見她泛紅的眼楮,白緒忠心里一陣憐惜,有點後悔自己似乎出了個餿主意,弄巧成拙,不過說都說了,只能硬著頭皮把玉石要到手,盡避困難度很高。
「休、想!」翎淑奉送他一記硬邦邦的釘子,轉身便要前去登機,然而淚水氤氳了她的視線,延遲了她的步履。
「翎淑。」白緒忠站在她身後,低喚她的名,不具絲毫戲謔,而是飽富感情的溫柔嗓音。
她的心猛然一顫,心頭一軟。
「對不起。」他為自己的笨拙,不擅表達而道歉。「路上小心。」
再普通平凡的不過的一句話,翎淑卻格外感到沉重。
「我等你回來。」白緒忠的眸光堅定,承諾道。
翎淑牙一咬心一橫,疾步走開,走沒幾步,她霍然而止,停頓了幾秒鐘,回身直朝他而去,從隨身提包中取出玉石交到他手里。「祝你幸福……」這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事了。
白緒忠在她抽手前,及時扣住她的皓腕,低啞道︰「這是最後一次讓你獨自飛走。」
翎淑不敢回頭看他深邃墨黑的眼楮,雖然清楚听見了他的話,卻沒能細想個中涵義。「我該走了。」她奮力月兌離他的掌控,幾乎是落荒而逃。
白緒忠緊握著她忍痛退讓的玉石,胸口漲滿感動,此刻手握得有多牢,他就有多不想放開她。
在她出差回來前,他有很多事得忙……白緒忠一直等到翎淑搭乘的飛機起飛,才開車回萬能事務所。
這幾天來,只要有空,白緒忠就捧著厚厚一本妖怪圖監猛翻,要不就讀著各種妖怪相關的書籍、報導和電影,從原本的不信與排斥,慢慢的倒也逐漸投入起來,感到興味盎然。
其實從小,我們就開始接觸妖怪;像是西游記或桃太郎,故事精彩有趣,童稚的心靈深信妖怪真實存在,因為害怕它們,所以會收斂自己的行為;長大成人以後,知道妖魔鬼怪不過是杜撰編造的,少了畏懼之心,反而失去約束力,更容易做出傷害他人的事。
仔細想想,熱愛妖怪、認定它們實際存在過的那個女人,代表著她有一顆純淨的心,也更懂得是非善惡……反觀自己,既不相信又心懷恐懼,心早已扭曲變形。
白緒忠的書讀到一半,突然被用力抽走。
「有你的包裹。」事務所的成員之一,薛楚衛指了指擱在置物櫃上的東西。
「幫我拿一下會怎樣?」白緒忠似指責又像質問。既然有心告訴他,直接拿給他不就得了……真難相處。
薛楚衛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隨後悶不吭聲的走開,置之不理。
「喂!」
沒多久,他的包裹伴隨著一聲沉喝,準確無誤的被拋往他的方向。
白緒忠反應不及,只能用他的俊臉去接……「噢!」他悶哼一聲。「要幫忙就甘願一點。」
薛楚衛不以為忤。
另一名員工關有承搔了搔耳朵,眼楮仍盯著股票指婁和,置身事外。
靶情差到連架都吵不起來……其實,他們能斗上兩句話,就表示接受彼此的存在,而不再完全無視對方。
白緒忠拆開包裹清點內容物,確定無誤後,把東西收進抽屜。
準備的物品都到齊了,就等主角登場……
日本不愧是妖怪傳說大國,從博物館到各種書籍、圖監,以至于玩偶公仔,文具用品、實用周邊,應有盡有,令人眼花擾亂,翎淑也買得不亦樂乎,戰果豐碩。
只是三天都這樣買,連同行的上司都有點看不下去。
「翎淑,有問題就要去面對,並且解決它,借由瘋狂購物務拼只是暫時的逃避方式,一時的快感過後,煩惱依舊存在,不會憑空消失,甚至會讓你更空虛、更痛苦罷了。」妖怪研究促進學會會長語重心長的開導她。
翎淑輕扯嘴角。「我要做的不是面對或解決,而是想辦法讓自己遺忘,這才是我該做的。」
有些事呢,即使再怎麼努力也不見得有成果,心儀的男人都有論及婚嫁的對象了,縱然有滿腔熱血與拼勁,也無用武之地,硬要往里頭栽,只會兩敗傷,對誰都沒有好處。
是她沒控制好自己的感情,任由它滿溢,要收回自然需要一點時間和力氣,要將愛苗連根鏟除,難免要經歷一陣痛楚。
疼痛過去,她才能找回完整的自己,不再受困于這段注定沒有結局的單戀中,破繭重生。
听她這麼說,會長也料到是感情方面的問題,愛情是一門艱深且無解的學問,沒有人可以輕易修滿學分,從中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