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一片白映入眼簾,一時間讓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若非手上纏了繃帶,她幾乎要以為那令她難堪的耳光、在眾人前出盡洋相,還有他的出現,都只是一場夢。
他終究還是定了,在她需要他陪伴的時候。
她露出一抹苦笑,硬是壓抑住盈滿眼眶的淚。
掀開棉被下床,慢慢走到窗邊撩起窗簾一角,微熹的天色籠罩著陰霾。
現在回家梳洗一番,再趕到公司應該還來得及,今天她還有好多新聞要跑。
只是——她隨身的包包呢?她翻遍整間房,遍尋下著。
老天真要絕她下成?什麼倒楣事都讓她給踫上。
枯坐在床上,陶詠然沮喪萬分。
「喀嚓」的一聲,門被打開,一位長相甜美的護士提著點滴進來。
「咦?你怎麼起來了。」
「我已經沒事了。」陶詠然對著小護士輕輕一笑。
「怎麼會沒事,你營養下良,身體很虛弱呢!」
護士小姐端著架子反駁她的話,陶詠然卻因此羞紅了臉。
在富足安樂的台灣,還有多少人像她一樣「營養不良」呢?
護士一邊吊起點滴瓶,一邊客氣的催促。「小姐,麻煩你躺好。」
陶詠然感到困窘。「我真的沒事了。」她接續道︰「請問,這間病房一晚要多少錢?」
「嗯?」護士小姐疑惑的看著她,下明白她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嗯?」很奇怪嗎?陶詠然的臉更紅了。
「听說你是被狂神抱進來的?」護士小姐話鋒一轉,流露出年輕女孩的八卦本性。「是不是真的?」
她一早來醫院時,听晚班和大夜班的同事都在聊這件事哩!
她也好想見狂神本人喔!听說比電視上、雜志上還要帥奸幾倍。
陶詠然吶吶的點點頭。
「啊——好羨慕哦!這輩子能被那麼帥的男人抱一次,死而無憾了。」
小護士雙手捧心,夸張的嚷嚷。
陶詠然下禁啞然失笑,笑里夾雜著苦澀。
比起小女生的願望,她顯然太過貪心了——
竟然還要求他留在自己身邊,甚至,開始貪求他的關懷。
小護士嘰哩呱啦的又問了陶詠然一堆問題,全部都跟狂神月兌離不了關系。
「對不起,我得走了。」陶詠然好不容易逮到空檔插嘴。
「不行,要把點滴打完才行。」
一回歸正題,護七又斂起笑意,堅持她的立場。
陶詠然當然沒那麼听話。「對不起。」一溜煙的跑掉了。
陶詠然問過櫃台結帳的小姐,說是狂神已經把費用付清了,她才松了一口氣,否則,她還真不知該怎麼啟齒,她身上一毛錢也沒有。
離開醫院前,她瞄了眼牆上的鐘,已是早上八點多了。
她連打電話的零錢都沒有。
嘆了一口氣,她縮著脖子沿路走回公司。
而拎著早餐回醫院的東方神,迎接他的是一室冶清。
那該死的笨女人,到底還要讓他「追」多久,他已經沒有耐心再等待了。
只要他的目的達成,她的死活再也跟他毫無瓜葛。
東方神在撲空之後,賭氣的想。
陶詠然忍著饑餓,走了約莫五十分鐘的路程,若下是意志力過人,恐怕又要昏倒被送回醫院了。
進到辦公室,大伙都停下手邊的工作,用一種奇異的眼光打量她+
還沒坐下,總經理就像箭矢般朝她而來。「陶詠然,馬上把東西收一收。」
「嗄?」
「今天開始,你不必跑新聞了。」總經理沉聲宣布。
一股不樣的預感襲上心頭,但她沒有多問,只是靜靜的等待宣判。
「我就說,你根本不是當記者的料。」總經理繼續說著殘酷的話,沒顧慮到她的心情。
「叫你去跑個新聞,居然有辦法惹毛當今的大紅人、大搖錢樹——珍珠小姐,你腦袋裝屎啊!要是再讓你跑下去,人都被你得罪光了啦!」
轟!對陶詠然而言,這不啻是晴天霹靂、雪上加霜。
八成是珍珠告的狀吧!不曉得把她說得多惡劣……
所謂禍不單行,她又印證了一句成語,陶詠然在心底自嘲。
徹徹底底的一無所有了。
「對不起,造成大家的困擾。」
懇求、哭泣都免了,再繼續撐下去,她只會輸得更難看而已。
「這是你這個月的薪水。」總經理從口袋里抽出薪資袋,扔在桌上。
陶詠然拿起薪資袋,黯然的離開。
漫無目的走在路上,迎面襲來的刺骨寒風,雖然衣著單薄卻不覺得冷。
這世上,還有哪里比她的心更冷?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她喃喃背誦著,試圖安慰自己,讓自己看開些。
一連串的打擊與失去,她已經支撐不住了。
一流大學畢業又怎樣?沒有家世、沒有背景,還是只能做個看人家臉色行事的小職員。
前途茫茫,孤單襲身,陶詠然忍不住站在街頭,掩面哭泣。
第八章
陶詠然從安養院探望完母親回到家,已是晚上七點多。
住進安養院,是母親要求的,她說那里有伴可以陪她聊天,但陶詠然曉得母親之所以這麼說,是不想造成她的負擔。
兩人為了這件事僵持了好久,後來她發現母親一個人留在家里,確實不安全,才不舍的將她送到頗受好評的基督教會附屬安養院。
每隔兩、三天,她就會去探視母親。
她當然沒告訴母親她被革職的消息,這種不快樂的事,她默默承受就好。
母親年紀大了,沒必要再讓她操心。
今晚的巷子格外漆黑,連唯二盞路燈也罷工了。
不期然,她又想起了那只瘦弱無依的小狽。
希望,它是被有心人帶走了。
這也是她的心聲,希望有天能出現有心人,好好愛護她、珍惜她、真心真意愛著她……
愛呵!容易嚇跑男人的字眼,卻是女人一輩子的奢求。
拾級而上,回到小且舊、但至少可以擋風遮雨的小窩,洗過熱水澡後,身子溫暖許多。
打開衣櫥欲拿出披肩,眼角余光瞥見男性西裝外套,和美麗的粉紅色禮服,記憶依舊鮮明,她的心卻荒蕪一片。
她放回披肩,取下西裝外套,走到客廳里的懶骨頭旁坐下。
將質地上好的外套湊在鼻端嗅著,殘留的檀香氣味醺醉了她的神志、也醺出了她的淚。
她怎麼會像個小孩似的,動下動就掉眼淚?
緊緊摟著外套,想像著這件外套王人結實、硬朗的胸膛,他有力的臂膀將她圈在懷里,那股無可言喻的安全感……
她這輩子,大概只有暗戀的份了吧!
既然無法抑制悲傷,就讓它盡情滿溢,將她淹沒。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電鈴驟然響起,陶詠然擦干淚痕,狐疑的前去應門。
「哪位?」
「詠然是我,鎮瑋。」
听到熟悉的聲音,她才敢開門。「怎麼有空來,有事嗎,,」她的口吻淡如水。
「你還好嗎?昨晚……」顧鎮瑋囁嚅道。
「嗯,我沒事。」陶詠然的心再也激不起一絲漣漪,雲淡風輕的宛如在談論天氣般無關緊要。
「那個……呃……」顧鎮璋突然吞吐起來。
「嗯?」其實,她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了。
「我最近工作很忙,而且經紀人要我……」他努力搜索恰當的字眼,說明他的處境。
「要你和我分手,是嗎?」她竟然微笑的說。
她曉得這只是他分手的借口,事實上,他也和大部分的男人一樣,迷戀上了珍珠。
她該感到安慰的,至少,他還願意編造謊言欺騙她。
彼鎮瑋頷首。
爾後,陷入一陣緘默。
「你跟狂神,好像很要好?」他開口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