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楚徇臉色一變。「什麼?!」他嘎聲問。難道何昱玫懷孕了?那天他們的確沒有避孕,而可笑的是他跟宋祖沂的避孕措施卻是做得滴水不漏。
何昱玫雖然羞窘卻顯得不顧一切,如果人要得到幸福就應該勇于追求,更何況有褚嘉錦做她的靠山,她深情款款地凝視著他,定定地道︰「我懷孕了,不管你要不要我們母子,我都決定要將孩子生下來。」
「你……你們什麼時候……」何民英震驚地指著他們,而任楚徇臉色蒼白,他沒預料到會有孩子,一個新的生命,承接他的血液,老天……
「這是真的嗎?」任士杰大皺其眉,像他這種男人最忌諱的就是被女人用孩子黏上,理所當然任楚徇也是,他不贊成兒子奉子成婚,只是要解決這棘手問題顯然不容易,因為對方的家庭也不是泛泛之輩,看對方家長到現在還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神色一轉顯然也著急將女兒嫁人任家了。
「連孩子都有了,他們當然應該結婚,婚後他們可以一起去美國念書,孩子不怕沒人幫忙照顧。任先生,你認為呢?」何爸堅持地道,他也看得出來女兒顯然十分想嫁給任楚徇,否則這種丟臉的事情,她自己想辦法去墮胎就行了,何必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來,自然是想逼任楚徇就範。
「這……」任士杰一向果斷,如果現在任楚徇說個「不」字,那麼他馬上可以找出一百個理由回絕這項提議,但任楚徇卻像呆了,一個字也沒說,然後突然渾身一震,眼楮直愣愣地盯著迎面而過的一群人中某個清秀雅致的女孩子。
祖兒!任楚徇不覺跨了一步卻立刻被身前的何昱玫擋了下來,耳邊還嗡嗡地听到其他人在討論他和何昱玫結婚的事,然而宋祖沂卻仍然像上一次一樣沒有看他一眼就跟同學說說笑笑、若無其事地走過,反而是簡雪誼看了他一眼。就算他做了多少心理建設,然而一旦面對如此絕情的她,他依然被傷得遍體鱗傷,她難道打算今生今世真的再也不見他了嗎?
他的眼楮追著那輕盈的背影,耳中听到何昱玫深情款款的低語。「楚徇,我真的很愛你,所以我不能殺死我們的孩子,你忍心讓孩子少了爸爸或媽媽嗎?」
他們在討論的話她听到了嗎?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過去甜蜜的一切難道她能夠全部抹煞?看著那一步步遠去的身影,究竟要他怎麼樣才能讓她再瞧他一眼?一股玉石俱焚的沖動讓他大聲道︰「昱玫,我們結婚!」任楚徇的眼楮一刻也沒有離開那背影,絲毫沒感覺到歡喜感動地投入他懷中的嬌軀以及那意義不一的嘆息,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他指望她會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他確信她有听到,因為他本來就是說給她听的,如果她還有一絲絲在乎他,她會回頭的,不是嗎?如果她肯回頭看看他,就算犯天下之大不諱,他也絕不會結這個婚。然而他強烈地失望了,伴隨著透骨的疼,宋祖沂不但沒回頭,甚至連腳步都沒有緩上一緩,任楚徇如入冰窖,心沉到不知名的地底深處。
只要她肯再看他一眼,就算要他失去全世界,他也心甘情願,然而她不!這一刻,他好恨她!他恨她的毫不在乎、毫無感覺,他恨她將他棄如蔽屣一點機會都不肯再給,他恨她冷冷看他沉淪卻不肯伸出援手。如果她不再在乎他,那麼他也不需要在乎。
從這一刻起,任楚徇徹底放棄了他的人生。
雨絲輕輕地飄落,落在他流不出眼淚的臉上,烏雲不知何時輕輕地靠攏了。
+令+
九年後
王舜退伍之後一直不順,唯一的專長就是打架的他找工作到處踫壁,他這輩子唯一遇過的幸運事就是在軍中認識了個不簡單的小老弟,而這小老弟剛好是大財團的長子,就在他徘徊在黑與白的十字路口時,這小老弟救了他,于是他就此當上大企業
家的保鏢兼貼身秘書,特別的是他除了領他薪水之外,老板對待他就是對待好朋友的方式和心態。
他之所以佩服自己的老板不單單因為他是「迅杰企業」的總經理,而是因為他可以以一個台內大學畢業生的學歷,成功地領導一堆喝過洋墨水的碩、博士,教人心服口服。說起這個年方三十出頭、英俊挺拔的老板任楚徇,他就忍不住臉上有光,尤其是那股叛逆的性格,簡直就大合他的脾胃。王舜本以為像他這種公子哥一旦大學畢業就會靠著出生時含的金湯匙出外留個幾年學,再不濟也該念個研究所,結果這小子居然選擇入伍當兵!而且還是大頭兵,每天把自己操得不成人形,結果體格愈來愈棒,帥得若他是女人說不定都會忍不住愛上他。
不過很可惜這男人入伍前就結婚了,難怪有人說好男人不是還沒出生就是已經死會,但會介意這種英俊多金的男人是否結婚的女性顯然很少,任楚徇無疑是風流倜儻的男人,而他有條件更有本錢風流,所以他風流得很徹底。
黑色的賓士靜靜地滑過暗夜霓虹閃爍的街道。
「今天石晴小姐和太太見過面了。」王舜照往例跟後座的任楚徇報告一天的大小事,那張帥氣成熟的俊臉不笑時顯得斯文,但眼底的那股冰冷總教人不寒而栗,然而一絲如影隨形的憂郁卻顯出優雅貴氣增強吸引異性的磁力。
石晴是老板這兩天剛甩的女人,也是他數不清的第N個女人,她有野心也有手腕,只不過要比得上任太太何昱玫顯然還差得遠,但初生之犢不畏虎,老板迷戀了她半年,是破紀錄,一心以為老板會跟老婆離婚娶她,被甩之後則歸咎于何昱玫的干涉前去談判,結果是毫無意外的自取其辱。
「嗯。」後座低醇的嗓音淡淡地應了聲。
「太太回家之後發了一頓脾氣,然後將芊芊一起帶出外了,說要去澳洲找外公、外婆。」老板的岳父母幾年前移民澳洲,芊芊則是老板這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唯一的千金,可愛卻早熟的女孩,長得明眸皓齒很討人喜歡,是美人胚子,老板雖然幾乎不曾跟妻子說過話,但對女兒這掌上明珠卻是十分疼愛,奇怪的是任洛芊也喜歡黏爸爸,跟媽媽的距離反而很遠。
濃密、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擰。「怎麼沒人跟我說?」
「你在開會,沒人敢打擾。」王舜的回答十分平穩,這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任楚徇並不喜歡在孩子面前跟妻子起沖突,當時就算他知道了,怕也是同樣結果。
「還有呢?」蓋棺論定的事情不需要再討論了,芊芊的事晚點再說。
「石晴小姐打過好幾通電話,威脅要自殺。」
「她自殺之前你去安撫她。」任楚徇淡淡地下令,王舜方正的臉上閃過一抹苦笑。所謂安撫就是帶著「支票」去「曉以厲害」,這工作吃力不討好,而他自然不是第一次做。唉,為老板分憂解勞本來就是員工的責任。
「是。」
車窗玻璃映出雕塑完美、略顯憂郁而冰冷的臉龐,筆挺的西裝下優雅、靜謐,卻醞積著蓄勢待發的力量,王舜從後照鏡看了任楚徇一眼,這個男人平靜的外表底下有一個秘密,腦袋里裝的是誰也猜不出的念頭。驀然他想到,石晴和其他數不清的女人居然看不出來,這個男人或許永遠不會屬于某個特定的女人,她們為何要飛蛾撲火以為自己能成就不可能的任務?不自量力真是天底下最可悲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