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眼調息,待氣息一順暢,便說︰「藥兒,你說過要到京城去,咱們就去京城吧。那兒是天子腳下,離四川又遠,唐門若真要找麻煩,也沒法派太多人來。」將她摟在懷里,輕撫著她的發。「何必當太醫呢?你開間小小的醫館,我可以當個鏢師,不也很好?」
唐藥倚在他厚實的懷抱里,鼻間發酸。明知道這一路上定是險惡的,但是听他這樣說,像是他們還有長遠的日子可過……
她微哽,卻硬是把眼淚忍住。
「……雖說,我們在金蛇寨拜過堂了,但是沒讓你穿大紅嫁裳,總覺得有點遺憾。咱們到京城先稟告你伯父一聲,再悄悄跟師父和大娘送個訊,請他們過來幫咱們主婚,你說好不好?」他像想到什麼似的在內袋掏模了半天,「喏,這是我娘留給我的。」他攤開手,是一枚樸拙喜氣的戒指,上面刻的龍鳳肥肥胖胖的,一點都不雅致。
「我娘死的時候,拔下這枚金戒指給我,我也就剩這個東西可以給你了……」他把戒指套在唐藥的手指上,戒指太大,怎麼戴都松垮垮的,最後勉強戴在大拇指上。「真糟,變成人家射箭用的扳指了。」
唐藥笑了,卻也哭了。
雲濤有些慌張,「不好看?噯,可我臨時也找不到什麼東西好下聘……」
「龍大哥……你不知道,太高興也會……」她語不成句,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痛哭起來。
終于……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家……
等她平靜下來後,將脖子上的煉子取下,煉墜是一塊精巧的玉牌,上面寫著看不懂的古篆。「龍大哥,我沒什麼回禮,這是我打小戴在身上的,你就收了吧。」她苦澀一笑,「這就是唐門要的藥師令,有了這個,唐門就得听命于你。」
「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雲濤大驚。
「龍大哥,這不給你要給誰?」她淒楚一笑,「唐劍追殺我,不只是為了這藥師令,也怕我將唐門的獨門藥方和機密泄漏出去。我若不交出藥師令,或許還有命在;若東西在我身上,一搜就到,我還有命可活嗎?」她咬了咬唇,「再說,我也沒什麼東西可以給了……」
雲濤一听,不再推卻,慎重的把藥師令掛在胸口,藏在衣服下。「藥兒,你給我的東西,哪怕是一根針,我也會珍惜的。」
見他這麼慎重,她心底暖洋洋的。
兩人又歇了會兒,才攜手朝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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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鎮上,家家客棧幾乎都客滿,看他們落拓的模樣,店小二照例不怎麼理睬。這次雲濤學乖了,先把兩串銅錢往櫃台一摔,本來沒空房的,馬上多出一間來。
放下包袱,雲濤外出轉了轉,回來時眼底淨是興奮之色,「藥兒,你瞧見沒?馬匹車駕擠得滿官道都是,原來下個月武林大會又要召開啦!這可是十年一度的武林盛事呢!」
「背口劍就叫英雄豪杰哪。」唐藥覺得好笑,瞧見這車馬雜沓,心里倒有了主意。「這武林大會在哪兒舉行?」
「洛陽集義莊。」十年前他還跟師父去看過熱鬧呢。「藥兒,我有個主意,咱們也雇輛馬車,雜在人群里一塊兒去湊湊熱鬧,等武林大會過了,總有人得回京城,到時咱們再雜著一道去如何?」
這和唐藥心里打的主意是一樣的,她含笑的說︰「龍大哥,你可變聰明了。」
雲濤嘿嘿的笑,「跟藥兒一起,再不聰明點,恐怕你不要我了。」
唐藥笑了起來,忽兒又轉為嚴肅,「龍大哥,你說說,你和唐劍比起來,誰強些?」
「自然是那陰陽怪氣的家伙強。」雲濤不假思索的回答,他向來誠實,即使是敵人,他也滿心佩服。「真不知道他多少年紀,竟能習得一身好武藝!先不論用毒,即使是內力,我也差他一截……」
「龍大哥,不是這樣的。」她搖頭,「他身在唐門,從小就服食藥餌,專重內息煉丹。論劍法,即使他招數花俏多變,到底不如你的專純。若論內力強弱,從今日起,你听我的,我另外煮食搭配藥膳,將可使你的內力大增。」
她笑了笑,「世人皆以為藥膳非奇珍藥材不可,其實都是誤解。天下萬物,皆可養人,只是養氣注重食材的相生相克,調配得宜,蘿卜豆腐亦是仙丹良藥。龍大哥無酒不歡,酒重行氣,未嘗不可由此下手。」她穿上雲濤新買的鞋襪,「我這就去幫你煮食。龍大哥,除了我煮的膳食,今後恐怕要委屈你不可吃其他食物。」
「我還沒吃過藥兒煮的菜呢!」雲濤驚喜不已,「我吃!我就只吃藥兒做的飯菜!」
雖說得這麼有把握,可唐藥心底還是憂慮的。歷任唐門掌門無人敢習森羅掌,視之為禁忌。她雖然看過整本森羅掌譜,可饒她如何聰慧,還是無法可破。
兩次遭逢唐劍能全身而退,皆是因為唐劍臨戰經驗不足,加以外援所致。
習森羅掌者,掌風森冷,全身穴道皆無破綻,防備宛如銅牆鐵壁,每練一層就加乘威力,唯有一忌諱——終身不能近。只是,唐劍律己甚嚴,根本不可能破戒。
若是與他單獨遭逢,她與雲濤將無活路。
唐藥滿懷心事的做了膳食,端回房里,看見雲濤正在把玩她擱在桌上的幾瓶藥餌,臉色不禁大變,「龍大哥!快放下!」
雲濤沒見過她這般嚴厲,愣著放下藥瓶,「這個……藥兒,我只是看看……」
那是唐藥在臨波鎮閑暇時煉的丹藥,別的都還好,就是他把玩的那瓶最危險。
「龍大哥,你可沒打開來聞吧?」她心頭狂跳,直怪自己怎麼沒收好。
「咦?這是毒藥?」他嚇得趕緊將藥瓶推得遠遠的。
躊躇了一會兒,她輕嘆一聲,「說是毒……也算是吧。」把藥瓶再塞緊些,「這瓶叫‘妄藥’,乃是由曼陀羅等十幾種毒花提煉而成的。服食後功力暴增,力大無窮,疼痛感幾乎消失……」
「真如此神奇?」他滿懷希望,「那遇上唐劍——」
「但這玩意兒會上癮。不但如此,藥性一過,全身經脈俱斷,從此就是廢人了。」
雲濤愣了一下,「你……你快把這玩意兒丟掉!這種害人的東西,煉它做什麼?」
「就看怎麼用了。」她幽幽嘆口氣,「毒藥解藥,說不得準,端看怎麼用。」見他又要開口,她連忙轉了話題,「大哥,飯菜可合你的口味?」
這一問,雲濤渾忘了那瓶妄藥,大口大口的扒飯,直贊好吃得不得了。
懊說他心思單純,還是說他容易轉移注意力?唐藥無奈的笑了笑,只覺得懷里的妄藥似乎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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蓖了輛馬車,他們舒舒服服的雜在赴武林大會的群俠間朝北走,長日無聊,唐藥向雲濤講解武學。她發現雲濤記性極好,兼以好武成痴,連夢里都會無意識的拆招,教來頗有成就感。
武林人物雜然百種,一到宿頭,不免有人生事。初始,唐藥不準雲濤插手,總是暗里使毒教訓生事的人。
直到十數天後,這日,又有人在客棧生事,看雲濤氣得目眥欲裂,唐藥閑閑的喝了口茶,「龍大哥,要就去吧。」
只一抓,雲濤就將鬧事的人抓離地面,連自己都驚訝不已。他雖然脅力驚人,卻也未曾如此輕易的把一個大男人拎起來,像是抓著小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