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濤焦急的望了望大街那頭,終究還是不敢違逆師父,跟在他身後進門。
隨著師父回到自己房里,他胡亂的套上外袍、鞋襪,又東模西模的打點包袱。
「雲兒呀,你知道藥兒為什麼自願回唐門?」羅霜鋒語氣沉重。
「她不想拖累我們。」雲濤停了下,又繼續打綁腿,「但是,一定有辦法的!除了回唐門送死,一定有其他辦法的!為什麼她不先跟我商量——」
「沒有辦法。」羅霜鋒搖了搖頭,「我們羅門劍要跟唐門相抗衡,無異螳臂擋車。藥兒這孩子心思細密,應變也快,與其留在這里拖累我們,她寧可自己去面對。」
拖累師父和師兄弟……他的手簌簌發抖。「……師父,原諒徒兒不孝……我若去追妹子,恐怕唐門會……會……」
「可不是。若我功力還在,大概還能擋一擋,可若要靠你們這群不成材的弟子,我看還不如引頸就戮。」羅霜鋒突然一拍桌子,瞪著他,「所以,龍雲濤,我將你逐出師門了!」
雲濤錯愕的張大嘴,猛地跪了下來,「師父!」
「但是,你是我羅霜鋒的孩子,你該叫我一聲爹。」羅霜鋒撫撫他的頭,「孩子,你向來死心眼,既然認定了藥兒,到死都不會改了。你就帶著藥兒藏匿幾年,這事兒總會淡的。既然將你逐出師門,料定那唐門也拿我沒辦法。」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雲濤撲在師父膝前哭了起來。
「師父……爹……」他哭得唏哩嘩啦,「您的恩情,我……」
「父子倆說什麼恩情。」羅霜鋒眨了眨眼楮,不讓雲濤發現自己眼底的淚光,「趕緊追了去吧,遲了,就後悔莫及了。」
雲濤砰砰砰連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沖了出去。
羅霜鋒看著他的背影,喃喃的說,「這天……總是會亮的。」
第七章
臨波鎮是雲濤從小住到大的地方,每條路都熟得很,要想追上唐藥不是什麼大問題,就怕這個古靈精怪的小泵娘不知會出什麼花招,若是她出了臨波鎮,他這天生的路痴,說什麼也追不上她的。
轉了半天,雲濤發現自己又迷了路徑,突然沮喪起來。難道他再也見不到她了……望著蒙蒙亮的天色,他劍眉一擰。既然如此,他就到唐門等她!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他堅毅的撥開草叢往西走,眼前赫然出現一條小溪,遍尋不著的唐藥正月兌了鞋襪在泡腳。
視線相接,兩人眼底淨是不信、驚喜、猶疑、傷感……唐藥跳了起來,雲濤卻快一步把她的鞋襪抱了起來。
「快還給我!」她咬著唇,眼底滾著淚,「快把鞋襪還給我!」
「不還!」雲濤用力摟住,「你說過不再騙我的!但是你又……你怎麼可以一聲不響的跑掉!你想跑去哪兒?回唐門送死?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去!」
「你真煩欸!」唐藥站在水里罵著,「我本來就是唐門掌門,玩得夠久了,也該回去了,哪能一輩子陪你玩扮家家酒?我……我才沒把你放心底呢!」
「有種就不要哭著說!誰會相信啊?」雲濤吼了回去,見她不斷落淚,心里也一陣陣絞痛,「藥兒……你去哪兒,我也跟你去哪兒;你要回唐門,我也跟你去,最多死在一塊兒——」
「既然你們想死在一塊兒,我就成全你們好了。」唐劍冷森森的聲音赫然傳來,身邊還跟著一群黑衣人。「原本唐藥自願回唐門是再好也不過了,你這小子來攪什麼局?」冰冷的眼神往雲濤身上溜了溜,「羅門劍打算跟我唐門為敵嗎?識相的,就趕緊離開!」
雲濤一陣火氣上涌,將唐藥護在身後,「師父已經將我逐出師門了,我現下可不是羅門劍的弟子。藥兒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本來就該跟我走,你是她什麼人?她爹?她兄長?憑什麼要藥兒跟你走?」
「你太多嘴了!」唐劍迅捷如電的欺上前,手中的碧蠱爪散發出碧森森的寒光。
雲濤抽劍一擋,唐藥則趁隙塞了顆藥丸在他嘴里。
這藥……還真苦。但是,碧蠱爪揮動時,他已不再覺得頭暈目眩,真氣流失。
不過,在唐劍爪下走招,還是極險。唐劍潛心武學已久,加上他生性聰穎,天下武學幾乎都了然于胸,這一路追蹤唐藥,臨戰經驗漸多,不復初次交手時的生澀。
唐藥仗著輕功與其他人周旋,走沒幾步,果足已是傷痕累累。雲濤閃到她身邊,將她背了起來。
「你管我做什麼?」她焦急的驚呼。
「你的腳流血了,我怎能不管?」雲濤險險閃過一爪,胸前的衣服卻還是被劃破了道口子。
「唐藥!交出藥師令,我饒你不死!」唐劍欲沖上前,卻又有所忌憚。
「交出藥師令,我還有命在嗎?」她冷笑,傾身在雲濤耳邊指點,「佯攻他眼楮……下盤!左劍……右掌!踏三步橫掃他背後!」
唐劍教雲濤攻得措手不及,唐藥的暗器又在一旁等著,幾次險些撞到她的毒針上,氣得他咬牙切齒。
當初他費盡心力培育唐藥,她幾乎將所有門派的拳譜劍法全背了起來,可他不知道的是,唐藥居然曾苦思如何破解各門派的招數當娛樂。
「當初我該讓謝猛那幫人宰了你!」他陰狠的說。一揮手,黑衣人擺出陣式,紛紛亮出淬毒的兵器,光是揮舞便令人有些暈眩。
正危急時,嗤嗤幾聲輕響,一支支威力驚人的弩箭破空而來。唐劍閃了開來,幾個黑衣人走避不及,被綁了火藥的弩箭射中,轟然幾聲大響,被炸得面目全非。
雲濤背著唐藥趁亂逃走,見不遠處燈火閃爍,不禁精神大振,往那方向直沖,只見已熄滅的羊角燈掛在樹枝搖曳,樹下系著匹駿馬。
解開韁繩,他抱著唐藥上馬,策馬狂奔。
「是誰救了——」唐藥想到百發百中的弩箭和箭上的古怪,恍然大悟,「是四哥?」
「老四箭術爛爆了,一定是大師兄。不過倒是老四的機關,老五打造的弓箭……」他咬緊牙,不讓自己掉眼淚,「不曉得老三打哪兒偷來的馬兒,這些家伙……」
奔了好幾十里,唐藥縮在雲濤懷里,剛剛因緊張而直冒冷汗,讓夜風一吹,更添一股涼意。她嘴唇發青,緊緊抓著雲濤,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震到馬下。
遠遠的瞧見一座橋,雲濤望望身後,下了馬,輕拍筋疲力盡的馬兒,將它趕離,抱著唐藥過了橋。
「他們一定也騎馬追來了,我們得快走!」雲濤急著趕路,天雖然已經大亮,他卻還是搞不清楚方位。
「龍大哥……那兒是西邊,你想走回四川?」唐藥勉強一笑,一夜的驚恐讓她心跳混亂,她甩甩頭,想甩月兌暈眩的感覺。「放心,剛剛我們騎的馬就是唐門的。大概是三哥搶了一匹,其他的……他不見得會好心的留下。」拉住雲濤,「我們……在這兒歇一下。」
她早瞧見雲濤衣袖上沾著血,撕下了襯衣,她輕柔的幫他裹傷,又抖著手從內袋拿出解藥讓他服下。
「你不該跟我來。」她面露愁色,「唐門不會放過你的。」
「天下這麼大,還怕沒咱們容身的地方嗎?」雲濤微微一笑,激斗後又策馬狂奔了大半夜,雖說已事先吃下解藥,還是有點吃不消。至于唐藥雖然體弱,卻從小服食輕微毒劑抗毒,反而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