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腸攤老板看到這樣一個嬌怯怯的小女孩,嘴角有著笑意,嘿嘿,肉腳來了,今天看起來可以大賺一筆。
「都賭大點喔?」她還在抽噎哩,香腸攤老板很大方,「好,大的就贏!」
周圍的大漢唇角也有壞壞的笑意,還有人忍不出噗嗤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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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過分了!我這麼用心努力,她居然把書都掃到地上,還甩了我一個耳光!」殊為忿忿不平的大叫,正在泡茶的美麗醫師,只是淡淡的一笑。
「為什麼要這麼急呢?」她端了一杯澄艷的茶湯給他,「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什麼都能頂尖的。」
「我沒有要她頂尖呀!」殊為忙著辯護,「我只是要她跟普通人一樣就可以了。」他焦躁的扒扒頭發,「她不是做不到,只是……」
「有的人是真的做不到的。」她溫柔的捧著茶,「難語癥……」
「小櫻非常正常!」殊為惱怒了,他的小櫻是完美的!
「只是有點學習障礙。」她依舊心平氣和。
「她也沒有學習障礙!」殊為拒絕這種臆測,「她只是不願意努力而已。」
「真的?」她柔柔的一笑,安靜的喝著茶。
「……」殊為頹喪的垂下雙肩,捧著茶杯不語。他並不是裝作沒看到小櫻的黑眼圈。他也很清楚,這段日子以來,小櫻真的很勉強自己,有時半夜他也會望著山下小櫻臥房不熄的燈失眠。
只是……他驚慌起來。雖然很明白她的偏才,卻沒想到她會到這種接近不正常的地步!如果只是為了自己……他才不管小櫻念不念大學,開不開砂石車。只要她是小櫻就行了。
但還有個母親梗在他們前面。母親不會要一個大學都考不上的兒媳,也不會要一個開砂石車的女孩進家門。
「殊為,」雲醫師柔柔的問他,「你在急什麼?」
我在急什麼?他無奈的笑,「我急著讓她變成我的妻子。真正的進入我的生活圈,能夠被我所有的家人認可。我三十五了。對她來說,已經太老,快要沒有留住她的力量了。」他沒為任何女人費過這種心思,連在一起六年的美蘭也沒有。
雲醫師垂下眼簾,「她……長得可像我?」
這話勾起舊時的一點惆悵,和長達六年的錯誤。「不像。一點都不像。」他拿出隨身帶著的照片,遞給她。
微微挑高秀眉,「她十六歲了嗎?我以為你不會蠢到實行光源氏計畫。」
他終于展顏而笑,「她二十六了。」笑容又轉苦澀,「雖是如此,我還是足足大她九歲。我希望能在壯年的時候守護她,讓她正式的成為家里的一員,而不希望她重蹈我媽媽的覆轍。」
雲醫師溫婉的笑,「你沒有早夭之相。听我勸,寧耐一點。有時候,求近的心太切,反而生遠了。」
咀嚼著她的話,想想小櫻頰上的淚,的確自己太急躁。
「如果她真的怎麼樣都無法達到你的要求,你打算放棄她?」
「不會有那種事的。」他鋼鐵般的意志拒絕相信。
「我說,如果。」雲醫師含笑的提醒他。
「沒有那種如果。」想也不想馬上否決。
「『如果』是假設,先生。」她很堅持。
茫然的抬頭看她,她逆光而立,柔和的像是聖母一般。以前怎麼會覺得她跟美蘭很像?她與美蘭,宛如雲泥之別。
「說什麼都不放棄。除非她不要我,或者……我死。」他的愛情存量沒那麼多,經不起這樣的揮霍。
雲醫師嘆了口氣,微笑著,「說真話,我又覺得高興……又覺得心情有點復雜。」誠摯的輕按他的手,「我虧欠你甚多,直到今日,依舊覺得抱歉。」
「說什麼傻話。」他覆在雲醫師的柔細縴長的手上,「總是找妳當免費的心理治療。」
她溫厚的搖搖頭,「我要去鎮上一趟。」
「搭我的便車吧。」他瀟灑的將外套往肩膀上一搭,「妳還沒看過我的新車呢。」
「學不夠教訓?」雲醫師笑笑的糗他。
「嘿!我現在開車只有五十,相不相信?等等妳就知道了。」
***
香腸攤的老板,整個臉都黑了。
小櫻已經吃了三條香腸,再也吃不下。其他的司機老大也吃了五六條,他居然還欠這個小女生三十幾條香腸!
她已經不哭了,萬分抱歉的說,「……不要再玩了好不好?你不會贏的。」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居然輸給一個小女生五十六條香腸!老板揩揩汗,「再來!對凹!」他非在這一把里贏回來不可!
如果贏了,他就贏小女生一百一十二條香腸。
真的要?她實在不忍心,小心的拿了骰子隨便丟,「四點!」香腸攤老板欣喜若狂,「這下妳非輸不可啦!」他呵了半天的氣,猛力一擲……
癟十。(三點,最小的點數。)
司機們轟然大笑,只有香腸攤老板面如土色。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能能能!
「好啦,」漢子拍著老板的肩膀,「願賭服輸,一百條香腸拿來。」
「一百一十二條啦。」
「不要這樣啦!」小櫻看不過去了,「我們吃了這麼多,夠了啦。」
「小櫻!妳太心軟了!他以前贏了我們很多唉!」其他司機抗議,「最少明天要再烤一回給我們吃,這樣才可以算了。」
「沒問題!沒問題!」老板哀求的看著小櫻,「姑女乃女乃,就這樣吧?我這小攤子要養活一家大小呀。」
真的好嗎?免費吃人家那麼多香腸?只是剛才心情太不好了,一不小心就贏了人家太多……
司機們互相踫手肘,偷偷竊笑。只要不賭錢,賭大小,他們比象猛之花沒有輸過。
「小櫻。」听到這樣的呼喚,她愣了一下。小心的轉頭,不敢相信的轉回來。
殊為?!他不上課跑來干嘛?
「喂,先生,你來干嘛?」司機老大圍成人牆,精壯的手臂閃亮著,「又要抓我們小櫻回去考試咻?歹勢,現在是上班時間啦!要七仔下班再說,現在免談啦。」
「我只是跟小櫻說幾句話。」他很溫文的。
真是過分,對別人都這麼斯文有禮,對我就那麼凶!她氣鼓鼓的把臉別一邊,看她氣紅的臉更像隻果,不禁笑了起來,滿肚子火全消退了。
「小櫻。」
「不要叫我!我還在生氣!」
「我被打的人都沒生氣了,妳生什麼氣?」殊為轉到她面前,還是滿臉溫柔的疼惜。
「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可你是故意罵我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嬌脆的聲音都有點發顫,「你說……」
「好啦,不要管我說什麼。」他低聲下氣,「我不是真心那麼想的。」
「我不要再念那些鬼書了!」她不禁瑟縮了一下,瞄見身後一起看戲的香腸攤,「除非……除非你擲骰子贏我!」
骰子?!他苦著臉看著碗公里幾個小骰子,居然要用這個擲勝負?「小櫻,機率是一半一半。」
「人生不是用數學機率就可以涵括的!」她嘟著嘴。
這話讓他挺直了腰,復雜的看著外表像是小孩子的若櫻。為什麼……她這樣聰慧,卻偏才得這麼厲害?
「好,妳贏一次,就放妳一個月的假。」他很大方,就機率來說,他有一半的機會。
「你說的。」她綻放著甜甜的笑。
連續十二次連敗以後,他開始懷疑機率到底準不準確。十二次?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還要嗎?」小櫻眼楮明亮,雙靨微紅,笑得如此開朗如向日葵。多久沒看到她這樣笑了?
「最後一次。」如果這是天意,就徹底一點,「如果妳贏了,我不再逼妳念不愛念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