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穆棉連在輕笑的時候,眉間都有憂愁的陰影。
「試著相信我,好不好?」輕輕揉著她的眉間,「相信也是過一天,不信任也是過一天。但是…妳相信我的時刻,卻可以快樂著。將來的憂愁,將來再來承擔,好不好?」
望著他清澈通透的眼楮,瞳孔里倒映著自己的臉,不禁撫著他的頭。
「的確,我沒辦法時時刻刻愛著穆棉。在工作的時候,在上課的時候,在社團的時候,是的,很少很少想到穆棉。因為穆棉在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髒,「所以我用不著時時想著。因為就在這里。」
「但是,只要一空下來,我的心里,就只有穆棉而已。」
酸楚涌上眼眶,停了一下,讓眼眶里的淚退回去。
「我們差了十七歲。你還有很多好日子要過。」穆棉溫柔的說,就因為如此,所以…她不敢阻撓至勤的未來。
「如果沒有穆棉,再好的日子也不好過。」將穆棉的頭摟進懷里,「十七歲而已。」
「我可以當至勤的媽媽了。」抱緊他,享受被照關憐愛的感覺。
「但是,穆棉不是我媽媽。」
「將來我會先老。」
「我也只是老得慢一點。」
哭泣是一天,歡笑也是一天。她的眼淚慢慢的干了,開始有了真正的笑容。
年夜飯。至勤拒絕了母親要他回去,穆棉也拒絕了良凱要接她回鄉過年的計劃。
他生氣的摔了電話,穆棉有些黯然,緩緩的放下話筒。
至勤從背後抱住她,「沒關系。我在這里。」他听見了摔電話的聲音了。
穆棉勉強的笑一笑,握住至勤的手。
堅持年夜飯要由他來請客,穿著昂貴雪紡大衣的穆棉沈思了一下,笑咪咪的指定地點。
至勤挑高了眉毛,想想,又笑了。
所以他穿了頹唐的長風衣,挽著貴婦般的穆棉,漫步在龍山寺附近的夜市。
夜來燈火繚繞。冷得幾乎僵硬的大年夜,整條夜市沸騰著,彌漫烤香腸的氣味,為了畏寒,相偎著行走。
這樣的他們,在庶民風格強烈的華西街夜市很受矚目。清麗月兌俗的少年,和雍容優雅的中年美女,用著自然的曖昧態度,讓人揣測兩個人的關系。
吃了燒酒雞,吃了蚵仔煎,等再也吃不下的時候,便到處游蕩著夜市。
至勤順手買些小東西給穆棉,這讓她覺得像是回到被寵愛的日子。但是看著極力裝出大人樣的至勤,她還是覺得好笑。
「至勤,你就是你,不用裝大人了。」她輕笑著。
被看穿的至勤,伸了伸舌頭,「我想當穆棉的家人呀…疼愛穆棉的家人。」
定定的看著他,柔聲說著,「至勤早就是家人了。」
但是我想疼愛妳。就像被妳疼愛一樣。不僅僅當妳的貓。我也把妳當成我的貓。
用力的握緊她的手,在五顏六色的飾品中,看到兩圈簡單的銀戒。雖然心不是戒指可以拴住的…但是他想把自己銬起來,讓穆棉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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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她的貓(三十一)
想把戒指套在穆棉的手上,結果穆棉把左手伸出來。
「也對。銀戒指不適合求婚用。」至勤嚴肅的說。
輕輕敲了他的頭,穆棉笑著,讓至勤把戒指戴上去。
「等我。等我能獨立的時候,我要娶穆棉。」至勤專注的看著她,沒有笑容的靜穆著,貪看著他無瑕的容顏,覺得他背上虛擬的翅膀搧動,氣流居然強烈如電流。
急速上涌的幸福感,讓她呼吸困難。
整個大年夜,都在夜市游蕩著,一直游蕩到龍山寺的前面,寧靜的山門從來不會在深夜里開啟。也就把夜市的囂鬧關在門外。
就像在這片深夜寒氣侵衣的時刻,他們的耳朵自動關機,將所有的煩擾趕了出去。
齊齊在門外跪下,雙手合十。沒有牽手、親吻、擁抱,卻比任何時候都貼近對方。
神祇…若真的有神祇的話。請傾听我們卑微的願望。冰冷的銀戒讓體溫烘暖了,雙雙閃著幽微安靜的光。
只要能在一起就好。即使要減壽十年、二十年。請傾听我們卑微的願望。
沒有說出口,卻許著相同的願望。
輕擁著,靜靜的離去。
「明年的過年,我們還是一起過。」
「當然。」
有什麼好懷疑的呢?如果分離的那刀真的會來…等砍下來再喊痛不遲。現在不用急著哭。
穆棉的笑容漸漸增多,醫生雖然覺得心驚膽戰,卻也不得不同意她的狀況的確好轉。
尤其開學後,至勤將社團全辭掉,只剩下打工要忙外,時間顯然空了出來,每天看得到至勤的心安感,讓淒惶惹人疼痛的穆棉,漸漸煥發出活力,許久沒听見的大笑,偶而也會在家里出現。
一點一點,重重封印的少女穆棉,從歲月摧殘的手底,露出淘氣的眼楮。
這讓至勤快樂起來,工作時分外的帶勁。他和烈哥已經成了拍檔,鏡頭下的至勤,從最初的冷漠和僵硬,之後粗野的潑灑自己的魅惑力,到現在,溫柔寬宏的天使樣。
他成了新美國棉的代言人,就為了他听見「棉」這個字,滿溢出來的愛與溫和。
但是,今天的拍攝工作,卻很不順利。
至勤的確很努力,但是全身滿滿的暴戾之氣,卻拍不出新美國棉的純淨和柔軟。
「不拍了!下工下工!」其它的人喃喃的抱怨著,議論著,走出攝影棚。
烈哥轉身離去,至勤乏力的將頭靠在手臂。
冰冷啤酒使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默默的接過,喝著至勤原本不喜歡的啤酒。
「剛打架?跟誰?」烈哥丟了幾片OK繃,至勤的指節或整或破,有的烏青,有的又流血。
「一個混蛋。我真想殺了他。」大口喝了幾口,一不小心嗆到,咳得臉都青了。
「不會是副總監吧?」烈哥想到陰森森的良凱,不禁頭痛。
「為了她身上累累的瘀青和抓傷,我應該將他凌遲。」怨毒的,至勤從牙縫幾出這句話,忿忿的開了另一罐啤酒。
她的貓(三十二)
「阿?」烈哥握扁了啤酒罐,有些失措,「難道…不會是他對穆小姐…呃…那個…」
「不要說出來!」至勤吼著,「不要說出來…烈哥…我怕我控制不住,會對你動手…」
「這個…自己的女人被人家傷了,的確是會氣死人的…」烈哥輕輕咳了一聲,「但是你不可以怪穆小姐,知不知道?女人家已經夠傷心了。反正你們也不會結婚,拿這種事情指責人家太沒品了…」
「我從來沒有怪穆棉。野狗要咬她,她能有什麼辦法?」若不是怕穆棉沒人照顧,他是很想干脆殺了那家伙,「誰說我不會娶穆棉?等我當完兵,就跟穆棉求婚。她答應等我的。」
烈哥搔搔頭,「至勤,穆小姐是很好,但是她大你這麼多…」
「跟和我年齡相稱的人結婚,就會幸福嗎?」至勤大膽的直視烈哥的眼楮,他一時語塞。
是阿,能保證嗎?
「或許無法保證。」
「是阿,我知道。」
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看見穆棉胡亂丟在桌子上的藥袋,痛心的感覺一點一滴的爬上來。
那天穆棉回到家來時,他正好在廚房做果凍。听到穆棉進來,探頭出來看,她已經沖進浴室里洗澡了。奇怪的是,常常被至勤碎碎念,滿地丟衣服皮包的壞習慣,居然沒有犯。
等果凍涼了可以放冰箱,穆棉居然還在浴室里。
「穆棉?棉?吃飯了沒有?我幫妳留菜…棉?妳還在洗澡?不要睡著了,棉?!」
「我沒睡著,」大約是浴室的回音效果吧?她的聲音怎麼悶悶的?「就好了…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