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沙漠吞噬田野的速度越來越快,人民生活已經很艱困了,偏偏妖魔輩出,時常听說一整個村落被妖魔殘殺殆盡的消息。
她沒興趣當救星。只是重華對于妖魔肉有著嗜好;有些妖魔本性並不凶殘,只是被艱困的人類侵佔了棲息地,收伏以後,也可以當奴僕使喚,她才偶爾接受請托消滅妖魔。
這個沒有封號的公主就這樣漸漸的出了名。若是求助的人態度夠恭謹,她或許還會插手管一管。若是太跋扈,就算被妖魔撕裂在眼前,她的眉毛也不動一動。
她不救王族不救達官貴人,只有窮困的村民才願意伸出援手。若是遇到外國人,她也會幫忙,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剛好救到母親的族人。
只有對母親和重華,她剛硬的心才會柔軟下來。
也因為來人是外國人,她在山泉里沐浴淨身,才沒有對他如何。
一身是傷的掙扎到泉水,卻看到雪白的少女站在清澈的山泉中,坦然的果身,手臂上棲息著猛禽龍翠鳥。
那雙清澈的眼楮,像是薄冰一樣折折發亮。
莫非是臨死前的幻影?我看到了泉水精靈。他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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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一絲不掛,他吃驚的擁住毛毯。少女轉頭看他,雪白的臉上瓖嵌著寒星般的眼楮。
「你…你是誰?」他的聲音嘶啞,全身上下的劍傷異常疼痛。
「能熬過這場斑燒呀?」她冷冷的聲音沒有溫度,「那大約死不了。」
她投了些木柴到火堆里,讓火更旺一點。「外國人,你不會有事的。
水在你左邊,食物在你右邊。明天我再來看你怎麼樣。」她站起來,身上穿著獵人的衣服,背著沉重的弓,腰上還有肘長的劍,「可不要死了,我不會幫你送遺言的。」
「你到底是誰?你有什麼目的?」他奮力坐起,發炎導致的發燒讓他四肢沉重,「你早就認出我是誰了吧?你別想拿我做人質…」
「我對你沒興趣。」少女冷冰冰的掀開帳篷的門,「如果害怕,你可以走。不過,我不會連續救同一個笨蛋兩次。」
她走了?!就這樣把高燒剛退的自己拋下?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微微飄動的門,滿是不可思議,接著憤怒起來。
我才不需要她的恩惠!怎麼會把她看成慈悲的泉水精靈呢?真是昏頭了!那個冷酷自大又無禮的女人!
他咬著牙,把破爛的衣服穿在身上,幾次要昏厥,都咬牙忍下來。不能昏…多少人希望他倒下來,他是絕對不能夠如那些人的願。這樣一路奮斗的爬上來,他掙扎這麼久,不是要死在異國的荒郊野外。
拿起水和食物,他顛頗了一下。
只要到國界就好了。那個女人沒有拿走他的劍。這把劍…應該可以換些旅費,讓他悄悄的越過國界。
傷口雖然都處理過了,但是他已經餓了兩天,有些劍傷還化膿,勞動讓他的傷口更加惡化,昏然的走沒多遠,體力已經耗盡,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帳篷。
他頹然的坐下來。負氣不是辦法。他連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怎麼到國界?他得活下來,不管怎樣屈卑,他都要活下來。
鑽進帳篷,他喘著,喝了點水和食物,又昏睡了過去。所以,他沒有注意到,身後有雙炯炯的橘黃色眼眸,不停的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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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她微微一笑,「艾景森的王子別的不行,自尊心倒是高人一等啊。狸鬼,繼續盯著他。救都救了,萬一死掉,白費我的草藥。」
狸鬼皺皺鼻頭,「我說,公主殿下,你用法術治療他的傷口不就好了?還這麼費力做什麼…」跟他的主人相同,他討厭所有的王族與貴族。
「…重華的法力已經是極限了。」她端詳著手背的翡翠眼,「我再虛耗他的精力…我從來沒有過自己的法力,都是汲取他的。」她不願再談,「去看著他,不要廢話了。」
「遵命∼」狸鬼唱戲似的拉長音調,咻的一聲不見,她搖搖頭,門口守衛的狐鬼皺緊了眉,小聲的說︰「恥辱。」
極翠給他一個淡到幾乎看不到的微笑,走進歌殿。母親今天身體不錯,能夠坐在陽光普照的日照室看花精織布,因為花精的法力,整個日照室開滿了四季的花,甚至從外面引來清泉,潺潺的唱著歡欣。
「媽咪。」她溫柔的半跪,輕輕吻吻母親芳香的裙裾,歌姬模模她的頭,眼神滿是憐愛。「今天還開心嗎?花精有沒有惹你生氣。」
拌姬搖搖頭,用眼楮示意花精,她不大開心的停了梭子,「喂,公主殿下,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會惹夫人生氣--好啦,夫人,我知道了--夫人說她今天覺得舒服多了,要你多穿件衣服,山里頭涼。」
「我知道了。」她溫馴的依在母親的膝上,滿臉都是孺慕。
如果讓外面的妖魔知道,妖魔獵人極翠有這麼嚴重的「戀母情結」,不知道有多少妖魔下巴會掉到地上。花精翻翻白眼。
當初被極翠逮到,她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哩…結果這個可怕的少女居然跟她定血誓,要她照顧不能說話又失去右手的歌姬夫人。
原本她是抗拒的。若要她服侍極翠,說不定她還願意考慮。畢竟極翠的美貌令她這個花精自慚形穢,她好歹也有精靈血統,怎可服侍丑陋的人類…直到看到歌姬夫人,她楞了好久。
去她的血誓。叫我為這位身心皆絕美的巫女夫人死都沒關系,要血誓做什麼?
就算不能說話…她連用精神發出來的聲音都讓人陶醉不已…所以,她這個高傲的花精,才在歌殿待了下來,照顧歌姬夫人,順便當她與外界溝通的窗口。
拌姬夫人其實是很孤寂的。她大半的時間都臥病,當年的重傷讓她連好好吃口東西都不行,她身為第一侍女(其實也沒別人了),只好盡心的調制百花蜜讓夫人的營養充足些。
順著歌姬夫人的目光,看著又要出門的極翠公主背影,突然覺得這個小小的公主也很寂寞。她才十五歲吧?有時花精會偷偷潛到王宮去看熱鬧,亞里斯王的其它公主都穿著華麗,生活無憂無慮,整天做著羅曼蒂克的幻想。
他們的公主,卻穿著獵人的衣服,穿梭林間尋找草藥和鍛煉劍術,偶而還得接受遙遠村民的請托,過去降妖除魔。
說起來,我們這幫讓她降伏的妖魔,心里頭都很喜歡這個不笑的公主吧。她笑了笑,把梭子放一邊,「夫人,有點冷了,我幫你把披肩拿過來好不好?」
拌姬夫人給她一個溫柔而悲感的微笑。陽光粲然,她的笑容卻如月女神一樣月影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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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你的名字。」王子展顏一笑,誘哄似的輕輕的問。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俊逸如素女的面孔有種動人心魄的魅惑,當他這樣溫柔低沉的輕訴時,從來沒有得不到女人的情報。
她們的眼底,會出現奇異的狂熱,像是被陽光閃閃掛滿露珠的蜘蛛網迷惑,繼而甘心在蛛網上就死。
極翠卻只是微偏著頭冷冷的打量他,「喝下去。」將剛熬好的草藥往他面前一送。
瞳孔掠過一絲惱怒,他伸手接碗,冷不防的拉住極翠的手,她卻順勢將他的手背反轉,敏捷的朝他鼻子打了一拳,覺得有熱熱的液體在鼻腔里流動。
他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居然打他的鼻子!
「少來這些花招。」極翠懶洋洋的支著頤,「就是太依賴劍,身手沒鍛煉,徒手才打不過一個女孩子。艾景森來的王子。當你要問別人的名字時,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