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會走?那我們怎麼辦?」悅桐快哭出來了,他是那樣崇拜、尊敬翟野風,明明他只是跟他說要到附近晃晃啊!怎麼可以騙他?
「有姊姊在,你不要怕。」悅晨表面平靜,內心傷痛不已地將弟弟擁進懷中,柔聲安慰。
「姊姊,阿風哥哥怎麼可以又一次欺騙我們?」上回,他們被騙走了四神鏡,這回,翟野風騙走了他滿腔的熱情與崇拜,讓他傷心不已,忍不住放聲大哭。
「哭吧。」悅晨撫著悅桐的頭發,要他把所有悲傷全都哭出來。
翟野風不願帶他們上京,沒關系!
翟野風不肯說出四神鏡在哪,也沒關系!
她不是被拋下就無法照顧自己和弟弟的弱女子,她可以自己帶著悅桐上京,靠自己的力量找回四神鏡!
至于翟野風那個小偷、騙子,就當她從來都不認識他,也沒有喜歡過他!
她的心仍是完好如初,沒有受傷,沒有一絲痛楚。
什麼……都沒有。
★★★
陽光燦爛,蟲鳴唧唧的午後。
一間座落于通往大城鎮必經道路的郊外小茶肆里,茶僮提著水壺正忙碌穿梭在準備進城,停下來歇腳喘口氣的客人當中。
小小茶肆里僅擺放五張方桌,其中位于最角落的一桌,坐了一名留著小胡子、形貌猥瑣的男子。
男子略駝著背,神情晦暗,唇角勾揚,似乎正在算計著什麼,讓人見了心里直發毛,紛紛避開他的眼神,同時默默同情正被男子算計的人。
由野風易容的猥瑣男子嘴巴念念有詞。「哼!什麼良心不安、什麼悔恨不已,老子全當放屁。」
「老子的良心早就被狗啃了!才不會在乎他們姊弟倆是否會遇上惡徒。」不管旁人如何看待他的自言自語,他都堅定的告訴自己,他不僅沒做錯,還做得好到不能再好。
右手大拇指與食指惱怒地捏碎花生殼,花生米落在桌上,他也不拿起丟進口中,而是不斷用力捏碎一個接一個的花生殼,不甚大的桌面已積了一座花生殼與花生米相互交雜的小山。
饒是五歲稚齡小童,也知道潔白與墨黑不該和在一塊兒,一旦不小心沾染,即使僅有一小滴,在眾人眼底就是被玷污了,洗上千百次也洗不淨那抹髒污。
「好不容易擺月兌了兩個大麻煩,老子的心情可是好得不得了。」嘴角輕扯了下,他揚起一記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正準備過來詢問他是否要添加茶水的茶僮,見到他陰沉駭人的笑容時,嚇得立刻背過身,當作啥都沒瞧見,快步往別桌去。
「躲什麼躲?老子的笑容真有那麼難看嗎?」見到茶僮嚇到不敢靠近,情緒低落的野風沒好氣地低咆。
「沒,爺的笑容非常好看,宛如潘安再世。」茶僮涎笑討好說謊。呸!什麼潘安再世?!依他說,這猥瑣男子根本連潘安的腿毛都比不上。
「哼!算你識相。」野風心知肚明茶僮口是心非,不過他懶得計較,繼續扮演討人厭的家伙。
他神情不豫地自懷中掏出從那小女人胸口模來的瓷瓶,拔開塞子,心頭沈甸甸地看著里頭的藥丸。
照理說貪生怕死的他模到了解藥,該會刻不容緩地吞下解毒,可他沒有,反倒老對著瓷瓶發呆,長繭的指尖彷佛還留有溫柔觸感,熱得發燙、沖擊心房,教他心猿意馬,恨不得那個教他思念欲狂的小女人就在眼前。
不、不!他是一時鬼迷心竅,以至于誤以為自己迷戀她,事實不然,他的心仍舊是自由,毫無羈絆。
「對,就是這樣。」他將瓷瓶貼身收好,堅定地說服自己,他從未牽掛那個擁有世間最甜美笑容的小女人。
他要笑,愉悅地拉開嘴角,盡情歡笑。
他再次扯了個難看至極的笑容,滿意地頷首。
「煩死了。」他怏怏不快地彈飛一顆花生米,胸口彷佛壓了塊巨石,讓他快喘不過氣來。
唉,一定是突然不用帶著兩個大麻煩,一時反應不過來,才會心情郁結,不過現在不會了,接下來他要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大肆慶祝自己擺月兌那兩個大麻煩。
「哈哈!老子通體舒暢,愉快得很哪!」他雙手插腰,仰頭狂笑。
在茶肆里喝茶聊天的客人突然听見他詭異狂笑,詫異地回頭看,見到他那猥瑣的邪笑皆打了個寒顫,趕緊轉頭裝忙,不想再看那教人打從心里厭惡,邪惡得教人心里直發毛的男人。
狂笑過後,野風的心房陷入可怕的空虛,腦子不受控制,不斷想著悅晨和悅桐發現他離開後,臉上會出現怎樣的表情,心頭又有怎樣的感受。
他們是否正恨他?咒他?怨他?
扁是想像善良可人的悅晨臉上充滿恨意,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刺痛著,光是想到再也看不到她的一顰一笑,他就難受到只覺將來僅剩黑暗與空寂等著他。
野風痛苦地將臉埋進臂彎,一聲接一聲咒罵自己。「你是全天下最卑鄙無恥的人!」
「不!你還算是人嗎?居然能狠心傷害那麼天真善良的人,你不是人!」
「哈哈!翟野風,你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突然間,他又笑了。
幼年時,為了擺月兌饑寒交迫的生活,他選擇當偷兒。遇見悅晨之前,他從來不覺自己的選擇有錯,可是遇到她,與她相處過後,她教他自慚形穢,除非生命能夠重來,否則無論他怎麼刷洗,都洗不淨自身的丑陋污穢。
野風的低咒與嗤笑再次惹來其他人側目,他們的眸底清楚顯現,他們認為他是個瘋子。
「雲泥之別哪……」他自嘲地以茶代酒,仰頭飲盡。
喝光杯中的茶水,他又忍不住猜測,此時此刻的悅晨正在做什麼,是否帶著悅桐上京找四神鏡去了。
一定是的,她絕不會因被他所欺,便心灰意冷地放棄尋回四神鏡。他比誰都要清楚,在甜美可人的容貌下,她有著固執的性子,一天沒拿回四神鏡,她就一天不會回余家村。
「繁華似錦的京城哪……」思緒飛馳,馳向如寶石燦爛吸引人的京城,想像無親無戚的悅晨帶著弟弟,走在摩肩接踵的熱鬧街道上。
京城多得是狗眼看人低的達官貴人,多得是欺善怕惡的地痞流氓,多得是面善心惡的人口販子,多得是卑鄙小人……
倘若那些人對悅晨姊弟起了壞心眼,那兩個小傻瓜可有辦法全身而退?
當然是沒有!他們只能成為俎上肉任人宰割。
「該死!」愈想心愈驚,野風的頭猛地抬起,冷汗涔涔,實在無法不想甜美誘人的悅晨到了京城,如何被惡徒生吞活剝。
「不行!我不能讓她遭受欺凌。」他心驚地自長凳上躍起,自懷中掏出一錠碎銀子扔在桌上,便疾步往外走。
就算認為悅晨姊弟是大麻煩,就算不願玷污了那一抹白,他都不該扔下他們不管,眼睜睜看著他們羊入虎口。
他該死!
白森森的牙恨恨地咬緊牙根,他嘗到了一絲血腥,疾步而行的步伐迅速轉為快速奔跑,心急如焚。
一直以為他不會後悔。
其實他後悔了。
很早就後悔。
真的好後悔。
假如老天爺決定讓惡運降臨在悅晨他們身上,他樂意取而代之,只求姊弟倆能夠平安無事。
倘若悅晨與悅桐出了什麼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絕不!
第7章(1)
金燦陽光灑落在繁華熱鬧的京城,讓每一件事物宛如被鍍上一層金光般,閃耀眩目,教人看眯了眼。
頭一回到京城的悅晨與悅桐見到每一樣東西都覺得新鮮,兩人背著包袱興奮地在青龍大街上左右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