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駐守邊關三年,屢立戰功,這次擊潰匈奴軍隊,得勝回朝。皇上特準他今日穿城游街。昨夜大軍已駐城外,此刻大約開始進城了。」
「知道。」韋治依舊是那一句話。否則他一大早就出來閑逛是為什麼?
「哎呀,那可不能錯過。」商缺月興致勃勃。大軍凱旋,民眾夾道歡呼的情景她還從未見過呢!大概比三年一次的狀元游街夸官更壯觀吧?
「來了!來了!」街上的人潮越來越多,遠處傳來了鼓樂聲。
「唉喲!」商缺月被人潮一擠,一下子撞入了後面的韋治懷里。要不是有韋治扶著,她恐怕會被擠倒,甚至被踩成肉醬。
一縷淡淡的幽香在韋治鼻端縈繞,非蘭非麝。低頭嗅一嗅,人眼的是優美的頸項,白膩的肌膚拂著一根柔軟的發絲,令人想俯身親吻……該死!韋治深吸口氣,喑罵自己,竟會對一個少年無端產生綺念。
「來了,真的來了!」商缺月的歡呼聲打斷了韋治的遐思。
旌旗招展,盔甲、刀桅如林。為首的是一白馬銀甲小將,一身戎裝,英姿煥發,不斷向民眾揮手致意。
人潮越來越擁擠,商缺月幾乎站不住,只能緊緊靠著韋治的胸膛。韋治暗暗伸出雙臂,把商缺月圈在中間,不讓她被人擠到。
「天哪,莫言變黑了,簡直像快黑炭!」李慕然喃喃念叨,「他這身裝束還真威風,改天一定借來玩玩……」
商缺月絲毫未察覺韋治的保護動作,她的注意力全被馬上的青年將領吸引住了。英挺的面容經過大漠風沙的洗禮而變得黝黑;飛揚的神采,爽朗的笑容更襯出他的瀟灑、豪邁。他雖不及韋治俊美,但他們二人都一般出色︰一個卓爾不群,宛若超凡月兌俗;一個豪邁不羈,令人倍感親切。
莫言的馬走遠了,大軍還在迤邐而行。李慕然收回目光,轉頭面對韋治說什麼,卻突然目瞪口呆。天哪,千萬不要!李慕然瞪著韋治護著商缺月的手臂,眼楮幾乎要鼓出來了。表哥千萬不要有斷袖之癖!他心中默默祈禱,可越看那兩人相依偎的身影越覺得絕望,他們看起來居然有一種和諧的感覺,呸呸!什麼和諧,是無恥!
表哥一向不近,無論是風情萬種的艷妓,還是溫柔婉約的閨秀他一概不假辭色。看吧,就說太久不近要出毛病。娘總是批評他風流,讓他向表哥看齊。要像表哥那樣哪叫正常的男人?這下看娘怎麼說!不行,不行,不能讓娘知道。表哥可是韋家的獨根苗,要是韋家就此絕後,不要說自己的娘會哭死,太後姨婆也會氣死,自己還會被罵死……李慕然幾乎可以看見悲慘的未來……
人潮終于散了。商缺月回過頭來,「好威風哦,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呢。咦,李兄,你怎麼了?臉色有些蒼白。」表情也很怪。「沒事。」李慕然憤憤地送她一個大白眼。都是這小子,壞了表哥的清譽。看他長得眉清目秀、不男不女的樣子,就像個變態。
「大概是人太多,空氣太悶的緣故吧。」商缺月為他找個理由。不知他干嗎用那種看蟑螂的嫌惡眼光看自己?韋治瞟李慕然一眼,拉起商缺月的手轉身欲走。
「表哥,你們去哪里?」李慕然沖上去分開兩人的手,一把拉住韋治問。開玩笑,怎麼能讓他們倆在一起。
在韋治冷然目光的注視下,他訕訕地放開手,模模鼻子。「我還有事找你,不不,是我娘找你。」
他昨夜夜宿麗仙樓,怎會知道姑母找自己?韋治不拆穿他的謊話,看他還瞎掰些什麼。
商缺月聰明地感覺到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忙接口道︰「既然韋大哥還有事,我就先走了。日已近午,再不回去,家母要責怪。」
「好啊,你快走,呃,我是說,你走好,不送。」
李慕然又拉住韋治的衣袖,生怕他跟這小子走。
「韋大哥,我能去府上拜訪你嗎?」商缺月先與韋治訂下後約,以免斷了這條線。
韋治點點頭,又差點為商缺月的笑容失神。
什麼?這個娘娘腔的小子還要去韋府拜訪?看來他該搬去侯爺府,以監視、隔絕他們。李慕然瞪著商缺月的背影,暗下決心。
「你最好解釋清楚!」韋治盯著古里古怪的表弟,語氣森然。
「什麼?哈哈——」李慕然打著哈哈裝傻。
用朱紅宮紗剪成兩朵小小的海棠花,仔細地貼在晴月修長的眉梢旁。「好了。」商缺月扶著姐姐的肩,將她的臉朝向鏡子,「瞧,美不美?」語氣中帶著驕傲。
鏡中映出如花的面容,長長的蛾眉,兩朵小小貼花為她增添了一絲風情;雲鬢如霧,玉釵花鈿裝點其間;耳墜是小小的翡翠鈴鐺,一搖首,發出細微的叮叮聲響。
「大小姐好美喔!」商晴月的丫環紅情已看呆了眼。
「是二小姐心靈手巧。」商缺月的丫環綠意不服氣地爭辯。她和紅情是親姊妹,二人都對自己的主子有狂熱的崇拜,時常為此斗嘴。
「大小姐本來就長得美,怎麼打扮都好看。」
「二小姐心靈手巧也是事實。哪一次千金會大小姐的妝扮不讓各家小姐爭相摹仿?都是二小姐的功勞喲!」
「你們兩個夠了吧?連這也能吵,真是的。」商晴月啼笑皆非。
「小姐,是她啦!」不愧為親姊妹,說話都是異口同聲。「閉嘴!綠意,把衣裳拿來;紅情,服侍你們小姐更衣。」商缺月有條不紊地指揮。
淺藍上衣,白羅裙,樣式樸素簡單。但經商缺月加工後,仿佛施了魔法一樣。藍衣上畫了朵朵白雲;白羅裙不同于時下流行的富麗的百褶流雲樣式,而是上小下大的喇叭型裁剪,更襯出商晴月縴腰如削、婀娜多姿。裙上手繪了幾支風中蘆葦,一對比翼雙飛的大雁。好一個清麗月兌俗的瑤台仙子。
再審視一遍,商缺月滿意地點點頭,「好啦,該出發了。」
「妹,」商晴月拉住商缺月,「你就穿這樣?」淡青衣裙,式樣極簡單;青玉釵、青玉佩,質料雖都是上乘,但在爭奇斗艷的千金小姐中間,就顯得太平凡。
「姐姐,這樣挺好呀。」商缺月不以為意,她只求自在便好,不在乎別人說什麼,她才不願把精力浪費在這些事上。
「小姐,你也打扮華貴點嘛,別讓那些勢利女人瞧扁了。」綠意噘著嘴咕噥。
「瞧扁了又怎樣?會少一塊肉嗎?」商缺月敲一下綠意的頭,「何必和膚淺的人計較?」
「人家只是氣不過那些人的態度嘛。」
第三章
和每次千金會一樣,商晴月的妝扮又贏來了一番真心或假意的贊嘆。相信不出幾天,眉梢貼花就會在貴婦中風行起來。
暖風習習,吹得商缺月昏昏欲睡。第三次掩住嘴打個哈欠,趁晴月正應邀為大家奏琴,干脆四處走走。
三三兩兩的女子湊成一堆,矯揉造作地議論八卦。
商缺月暗暗嘆息。本來是三五個閨中秘友同游同樂的聚會,怎麼會演變成一個虛偽的大舞台?
看這幾個聚在一起,互相夸贊。
「李姐姐的衣裙好漂亮,百蝶穿花繡得可真精美。」
穿在你身上真是糟踏。
「哪里,哪里,還是妹妹你的漂亮,富貴又喜氣。」
哼,俗氣死丁。
「在哪兒做的呀?」
「當然是雲繡坊,我從不穿別家做的。」
「妹妹的手鐲在哪買的?我的是大食國出產的紫水晶……
一群虛偽的花孔雀!商缺月悄悄做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