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艙去準備,本王會讓呂總兵帶你到新艙房去。」
待千江離開之後,李炎走向艙中的窗,遠眺大海……
看來,這一趟的風波將由她開始!唉……
新的艙房位在甲板上第二層樓,雖然不大,卻干淨而明亮,打開窗子還可以看見蔚藍的大海。
千扛深吸了一口海洋的氣息,心神無比舒爽。驀地,艙門被推了開,越滄溟魁梧的身軀幾乎塞滿了門框。
「你……有什麼事兒嗎?」千江開口,一顆心悄悄地扯緊。
到如今,每見他一回,心仍會痛一回!
也許是自己前生負了他,今生今世注定來償還!
越滄溟拎著包袱,一腳踢上房門,大步走入艙房里,並將包袱隨性地往床鋪上一拋——
「由現下開始,這里也是我的艙房。」語罷,他朝她撇開了一抹懶洋洋的笑,在床鋪上坐了下來,一副主人家的模樣。
千江一言不發,直往艙門走——
越滄溟敏捷如豹,長手一勾,一把捉住她的手。「你上哪兒?」
「找我五皇叔換房!」她答,並掙扎地要抽回手。
「你這麼不想看到我,是嗎?公主。」
盡避他語調很輕,千江卻能感受到其中的憤怒。
她從未以公主身份自居,而他卻始終執意以此將兩人分隔萬里!
「你放手!」她平靜下來,不再掙扎,畢竟女人的氣力天生就不如男人,掙扎也屬徒勞。
他沒有放手,反倒將她拉人懷里,禁錮在雙臂之間。
「你——放肆!」千江把手抵在他胸膛上,明眸閃爍著驚慌。
雖然兩人早有肌膚之親,但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千江還是渾身竄過陣陣顫栗。
「放肆?」薄唇勾起一孤詭笑。「駙馬和公主同艙,怎算放肆?」
不得已之下,千江只有道︰「現下你仍為帶罪之身,皇上封不封你為駙馬還是未知數。」
話一出口之後,千江就後悔了!僅一剎那間,她瞧著他黝黑的俊顏黯了下來,眸底再度浮泛起一絲暴戾之光……這是她最害怕見到的,屬于他陰沉的一面。
千江怕的不是他!她的恐懼來自他終其一生將深陷仇恨的陰影之中。
「你是說,我這個低賤的船卒配不上你尊貴的身份,是嗎?公主。」嘲諷的語氣下包藏的是他幾乎不敢承認的真心。
最初的時候,他確是恨她的!
然而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的恨意漸漸在她的柔情下消散,卻執意不肯承認!
直到失去了她月復中的骨血之後,他才真正明白他恨的不是千江,而是恨自己!
唯有在自己真正喜歡的人面前會抬不起頭,因為有了差別——雲和泥一般的差別!
當她成了皇帝的女兒之後,他再也配不上她,只能逼自己把她當成仇人!
千江迎著他復雜的眼神,心中那熟悉的酸楚又一點一滴回來了……
他執意折磨自己的心她何嘗不明白?但,無論他再怎麼折磨自己,人死不能復生啊……義父在天之靈若知他如此折磨自己,怎能瞑目?
「是!你的確配不上我!」終于,在掙扎之後她咬緊牙關,如此回答。
他的心性一向驕傲,也許,唯有無情才能激他憤而向上,帶罪立功,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越滄溟的心仿佛教人重重擊了下……
「你說的不錯!」他放開她,起身往外走。
「滄溟,」千江喚住他。
「你不必換艙房了,是李炎要我來看住你的,即使換了地方住,他還是要我跟著你。」頓了下,他回頭。「如果你不愛瞧見我這個低下的人,我會盡量少出現在你面前。」很快的,他消失在艙門外。
千江獨自對著艙門發怔,心中掠過的盡是一幕幕過往……到底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重溫舊日時光?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寧願永遠是一個海邊的村女,平平淡淡過一生。
千江在李炎的叮囑下已在艙里待了十天。
這些日子越滄溟除了就寢之時回艙之外,千江幾乎見不到他。終于,她忍不住地溜出了艙房。
靶覺上她好像快被悶出病了!
這一日樓船正好靠港補貨,船卒們十分忙碌。
千江的出現卻引起許多人的關注——
「你這個臭小子跑哪兒去啦?」有人開口問。
「我……我……沒上哪兒,還不都在船上。」千江回道,不希望旁人知道她的特別待遇。
「我听說你這小子到上頭住蚌別艙了,對嗎?」另外幾名船卒不懷好意地靠了過來。
千江面對愈來愈多的不善質問,不由得步步往後退……
最後,她抵上貨箱,無路可退!
她怎能告訴他們自己為公主的事實?
其實,在船上的日子,公平對待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它往往是凝聚人心的一種方式,千江自知待遇不同,因此說不出話來。
「你說話啊,臭小子!」船卒漸漸逼近。
下一瞬,說話的船卒飛了出去,摔在五步之外的甲板上。
眾人回頭,只見越滄溟站在後頭。
船卒們見同伴倒地,不由得憤而擁上……
「找死!」話起的同時,越滄溟面色一沉,冷冷的應付起一干憤怒的船卒。
「島主……」昔日「蒼螭」的手下們一見,立即丟下船貨靠了過來,欲出手幫忙。
「全退下!我要一個人收拾這幫家伙!」越滄溟冷冷的下命令。然而,船卒們一听卻一個個慌了手腳……
這個伙房的人竟、竟是那個海盜頭子?
越滄溟似打出勁來,動作愈來愈快,不多久,船卒們一個個倒地!
「好久沒活動筋骨了!」越滄溟唇畔泛起噬人的惡笑,血中的暴戾因子一個個活了過來。「往後誰敢動千江,我絕不饒恕!」「蒼螭」的手下圍在四周,忍不住拍手叫好!
千江對上他的眼,說不清心底的滋味。
到底他在乎她嗎?為什麼這一刻,隔著人群,她竟看見了他眼底熾烈的感情?為什麼?
「你們在做什麼?」呂勇的聲音傳來。
船卒們聞聲一哄而散,越滄溟亦以眼神示意手下們離去。「這是怎麼一回事?」呂勇瞧著一干流血受傷的船卒,忍不住提高聲量。
「是我打傷的!」越滄溟開口,黝黑的臉上是一貫的不馴神情。「依朝律,在船上是不能斗毆的,既然你打傷了多位船卒,就必須接受禁閉的懲戒!」停了下,兩名船兵一左一右地架起越滄溟往禁閉艙而去。
經過千江身前時,越滄溟露出不在乎的笑。「由此刻起,即使我不在,你還是安全的!」
千江的淚,差點又落下,但終究還是堅強地忍住!
雖然他的語氣是那麼的淡、那麼的不在乎!然而,千江卻在他那一雙如黑夜大海一般深沉的眸光里,感覺到他對她無限的情意!
她心底的痛,是再強的海風也帶不走。
禁閉艙是樓船最底層的幽閉小艙,僅能容一人,除了艙門上的小洞之外,沒有窗子,也沒有光亮,徹底隔絕外界的聯系。
每一天晚上,千江會點起一盞蠟燭來到下艙,靜靜地守在禁閉艙外。微微的燭光透過小圓孑L透人禁閉艙,是越滄溟一日之中
唯一可以見光的時候,然而他一句話也未曾出口,仿佛艙中無人一般!
第六日清早,千江端起燭台,準備離開——
「你不必再來,受苦的事一個人就足夠!」越滄溟久未開口的低啞嗓音傳了出來。
「你因我而受苦,我怎能置身事外?」千江小聲卻清楚的回答。艙門後再度一片沉寂。
「我想去求皇叔放你出來。」千江再度開口。已經整整五個日夜,這懲戒該足夠了!
「不許去!」艙門後的嗓音透著薄怒。「如果你去求李炎,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