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滄溟聞言,面不改色地開口回道︰「這個問題就由千江來回答,她是這莊子的女主人,如何待客她應當知曉。」
千江一怔,一時無言。
他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她來決定?
「夫人要花子起來嗎?」倒是花子沉不住氣,瞪了劉水一眼之後開口問。
千江的眸光越過花子,迎上了滄溟如大海般深沉的眼……
她明白他的心意了!
「花子既為客,就該以禮待客,我怎能要客人站著等呢?」千江給了回答。
他要折磨她,她明白。
「還是夫人明事理!」花子得意地笑。
劉水再要開口,卻讓刑雲在桌下的腳給踹了下。
兩人互瞪一眼,心道——
別惹島主生氣!
要你管!
就在大伙頗不以為然之時,澤恩放下手中竹箸,站了起來,深瞧了大哥一眼之後,他轉身走出膳廳。
澤禧一見,立即追了上去。
「澤禧……」千江喚了下,和越滄溟交會一眼之後立即追出門外。
眾人一見島主面色不善,都不再吭聲。
連花子也不敢再開口。
一頓飯吃下來,竟像連針掉地上都听得見。
這一日晾好了衣裳,千江正來到灶下準備煮飯,爐里的火仍保持些微余焰,千江拿起干柴添了下去。
就在此時;煤灰及熱氣迎面而來,千江忽地一陣惡心暈眩,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不多時,刑雲和小六子由船塢回來,一見倒臥在地上的千江,心頭均大驚了起來!
「千江……千江……」刑雲忙扶起她。「小六子,快叫島主回來。」
「是!」小六子急急奔了出去。
半路上,小六子就遇上由船塢回來的越滄溟。
「島主……不好了,夫人昏過去了……」
聞言,越滄溟面色驟變,一把揪住小六子的衣領——
「你說清楚!」不知為何,他心頭升起一陣恐慌。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適才我和刑雲一回去就見夫人倒在地上了!」
下一刻,越滄溟放開小六子,往村子疾行而去,臨去前他丟下一句——「去請大夫!」說完時,他人已消失在路的彼端。
大夫抵達島主莊子里時,千江尚未醒來。
「大夫,快瞧瞧她是怎麼一回事,好端端的人為什麼會昏倒?」越滄溟嚴肅的神情里有掩不住的擔憂。
大夫來到床畔,先為千江搭脈——不多時,大夫抬起頭來——
「老夫先恭賀島主。」大夫面有喜色。
越滄溟揚眉無語。
「夫人有身孕了!」大夫笑呵呵地。
一句話,說得越滄溟如遭雷擊!
千江有他的孩子了!
「現下夫人只是操勞過度,再加上氣血不暢才會昏倒,只要讓夫人多歇息,吃些補身的藥材,夫人的身子骨一向不算虛弱,應該會很快恢復才是!」
大夫一番話,讓守在房外的澤恩、澤禧和劉大娘、刑雲等一干人全听見了。
每個人又是高興又是驚訝。
「澤禧呀,你要當叔叔了!」劉大娘對他說道。
澤禧瞧了瞧眾人,臉上露出靦腆的笑。
送走了大夫之後,越滄溟就一直守在床畔。直到日落時分,千扛總算幽幽轉醒。
一睜眼,對上的便是滄溟深幽的黑眸!
千江一驚,忙坐起身。「我、我……」記得自己正準備煮午飯,怎麼……現下卻來到床上。
「你別下床,大夫囑咐要多歇息。」他沉緩地開口。
「我生病了嗎?」她問,除了疲倦之外,她並不覺得身上哪里有病痛。
越滄溟深深地瞧住了她——
「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知道什麼?」千江迎上他的注視,水眸一片澄明。
沉默半晌,越滄溟回道︰「大夫給你把脈之後,說你已有身孕。」
聞言,千江整個人震了震,腦中一片空白。
慢慢的,千江心底開始升起了淡淡的心酸和喜悅!
她有了滄溟的孩子呵……
喜悅的感覺不斷擴大……千江忍不住流下淚水。
懊死!
越滄溟見她流淚,眉心忍不住糾結起來。「這麼不希望有我的孩子是嗎?」薄怒的語調下,是連自己也沒察覺的痛苦。
千江一怔!他怎能這麼想?「不,滄溟,我很高興有了這孩子,真的!」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原來這些天常常頭昏欲惡,都是因為有了孩子!
越滄溟對她的回答僅只是滿面莫測的沉默。
千江無法由他淡漠的臉龐讀出他的心思。
「滄溟,我——」
他打斷她。「大夫要你多歇息。這一陣子你就甭做洗衣煮飯的工作,我會找人幫忙!」語罷,他轉身離去。
千江獨坐在房中,心中無限悵惘。
稍晚之時,劉大娘和村里一些女眷們端著熱騰騰的雞湯來到千江房中——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呀,千江。」劉大娘笑得合不攏嘴。
「是呀,千江,有了孩子之後,要好好保重身子。」小六子的姐姐盛了碗雞湯來到千江面前。「從現下起得好好補補身子,听到你昏倒真是嚇壞大伙了,尤其是島主,听劉水和小六子說啊,他當時急得什麼也顧不得,直往村子里跑呢!」
聞言,千江的心忽然像是注入了一絲暖暖的陽光……
在他心底終究仍是對她有情,是嗎?
「來來來,快趁熱喝了雞湯。」女眷們開口催她喝湯。
千江總算露出了笑,接過湯碗小口小口地啜飲。
在熱鬧的房外,花子靜靜立于門邊,房內的每一句話她都一清二楚。
在她美麗的臉上,緩緩浮上了一層妒意,以及微不可察的陰沉。
也許,她必須做點什麼才能繼續留在越滄溟身邊。
千江趁著天晴來到村外,不多時,她來到船塢之外。
在這一刻,她腳步卻遲疑起來……
她主動親近滄溟會不會又惹他心煩?
可,為了月復中孩兒,千江覺得兩人必須有所改變,她不要無辜的孩子在爹娘彼此敵對的狀況下長大。
有了決定之後,千江提起勇氣走入船塢。
船塢很大,除了停靠「蒼螭」之外,還有許多村子里供捕魚出海用的沙船,大大小小待修整的船只,少說也有十來艘。
平日不出海時,船手們為船身上涂抹橄欖糖,為的是使其干後堅如膠漆,使船板堅固光滑。島土之人造船不用釘子,靠的全是,代代傳下來的榫接釘合木藝,造船術比起朝廷是一點也不遜色。
千江一步步往「蒼螭」停靠地而去,事實上,船塢是建在內海上,除了兩旁寬敞的走道之外,中間是海水,千江正要轉過一道彎曲地帶,一只手自暗地里無聲無息地切斷綁住木桅的繩子,一根綁在走道上的船桅毫無預警地朝她落了下來…
千只覺背上一陣劇痛,意識在剎那間飛散!
在「蒼螭」上的所有工作人員,忽听得一下巨響,緊跟著是落水聲……所有人瞧見的是遠處似有人落水。
越滄溟不知怎地,心沒來由地一沉,旋即由船頭一躍而下,奮力地游向落水之人。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搜尋下,終于瞧見了教他驚心的景象
是千江!
很快的,他托起她,將她拉上走道。
眾人還沒來得及明白發生什麼,越滄溟就抱起千江跑出船塢——
「哎呀!有血!」小六子忽然叫了起來。
眾人目光落在走道,果然見到一灘血!
「我去請大夫。」說著,小六子一溜煙地不見了人影。
刑雲見澤恩蹲在木桅邊,于是來到他身後。「你干啥?還不趕快回去,千江受傷了。」
澤恩起身,手中卻取著一小顆紅色的圓珠。「你瞧!」
刑雲一見,張大了嘴。「這不是花子頭上簪子所瓖的珊瑚珠嗎?」劉水替他說了出來。
花子日日來到船塢和船手們廝混,大伙自然認得這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