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迎上他促狹的眼神,眼眶傳來熟悉的痛,滾燙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滾滾而下。
懊死!
她突如其來的淚水竟在剎那間揪痛了他如鐵的心……
下一刻,他迅速起身。「我是絕對不會放你走,你死了當高麗皇妃的心吧!」語罷,他大步離去。
千江的淚,卻在許久、許久之後停止。
當晚,青龍島上的海盜們全聚在越滄溟大屋之前的院落里——
「島主,其實千江是無辜的,咱們應該放她走才是!」劉水開口。
「什麼無辜?她是中原皇帝的女兒耶,當然不可以放她走,萬一她讓皇上派人來島上,那咱們不都玩完了!」另一人開口。
「千江不會干這種事!」又有人替她說話。
「不會?為了榮華富貴,她才不管咱生死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地爭論不休。
驀地,有一人提議道︰「與其為她爭論不休,不如想想她對咱們到底有什麼助益?」
「能有什麼助益?」
「拿她向皇帝要脅,說不準可以換得大筆財富,往後咱們就吃喝不盡,金盆洗手,用不著再出海討生活了。」
此言一出,眾人更是議論紛紛……
越滄溟未置一語,神情一片深思。
忽地,有人開口——
「島主,您倒是說說誰的意見好!」此話一出,眾目自然齊落在他身上。
既然人是島主捉回來的,那麼他應該有所打算才是!
「我不會把她交回皇帝身邊!」越滄溟環視眾人,沉緩地表示。
「那島主的意思是……」
沉默半晌,越滄溟回了句——
「我打算娶她為妻!」
周遭因這一句驚人之語而靜了下來。
驀地,劉水先叫了起來。「島主想當駙馬?」
越滄溟勾起一抹惡意的笑。「怎麼?是什麼人說海盜不能娶公主?」
怔愕過後,所有人都發出認同的歡呼——
「海盜當駙馬……海盜當駙馬……」
刑雲卻來到越滄溟身邊——
「島主已經得到公主允婚了?」他挑眉問道。
「你我從小一塊兒長大,還不了解我?」越滄溟深瞧他一眼
刑雲無言,神情卻漸有了悟。
「不錯!我一向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越滄溟冰冷的回答。
「那麼,島主愛千江嗎?」
「你說呢?」說著,他縱聲笑了起來。
刑雲听著他狂恣的笑,心中暗暗替千江擔心起來。
第五章
千江的風寒在大夫的幾帖草藥之後已漸漸痊愈。
這一日清早,越滄溟來到千江房中。
千江一見他來,忙坐起身,一雙水盈盈的瞳眸直瞅著他,在見他的喜悅里帶著些微的愧疚和令她揪心的懼意。
千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怕他!
眼前這個男人已不再是從小呵護她長大的哥哥了!
一樣英氣勃勃的俊顏,挺拔的身形,唯一的不同是眼神!
去掉了呵護和親昵的感情之後,他陌生而冷酷,千江迎著他仿佛代表著厭惡的目光,一顆心似在淌血!
由她的身份轉為尊貴的皇族血脈那一天起,兩人竟由親人變成了仇人!
他一定不知道她有多麼不想成為公主!
如果,可以一輩子當個海島上的村女,永遠待在他身邊,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越滄溟筆直地來到她面前——
「看來,大夫的藥草很管用,你氣色好了不少!」說著,他伸手探向她額心,得知她已退熱。
然而,他這份突如其來不經意的親密動作,卻讓千江的心起了波濤……
越滄溟收回手,拉過椅子坐了下來。「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頓了下,他半眯起眼,語氣轉為冷銳。「我想了很久,唯一讓你繼續留下來,並且不會背叛這里的方式,就是娶你為妻!」
千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嫁給越滄溟曾經是她心底最深的期盼!
可,如今他這麼恨她,為什麼又執意留她在身邊?
「我並沒有背叛這個地方,不論你信不信。」她望住他,話就這麼說了出口。
越滄溟迎上她澄澈如黑湖的眸,心中起了些許掙扎……
兩人以往共處的默點滴滴一幕幕浮上心頭……
「不論如何,你貴為一國公主,皇帝此刻一定正到處派人找尋你的蹤跡,倘若你嫁我為妻,皇上想必不會多加追究從前之事,島上所有人的性命安全都寄望于你我之身,我不得不如此安排!」與其說是說給她听,卻似乎更像是說服自己。
懊死!他忘不了當自己得知千江即將嫁給別人時,心頭的難受!
他怎能對仇人產生不該有的感情?
千江心底那一份微渺的希望終究落空……
她多希望他娶她是出自于愛!
只可惜,如今這一切只會是奢望,義父和娘的死是什麼也挽不回的事實!
「咱們……什麼時候——」
仿佛知道她要問什麼,他冷冷的打斷她——
「時間我會決定。」
遲疑片刻,她仍問道——
「成婚之後,是不是代表你肯原諒我以及我的父皇?」
「此刻我無法給你答復!」他面無表情地瞧住她清秀的容顏。「成婚只是讓你名正言順留在我身邊的一種儀式而已,我勸你不要抱有其他奢望!」他殘忍地闡明事實。
千江低下頭,輕輕開口︰「我明白!」
此時此刻,她真正明白兩人之間長長的鴻溝。
澤禧和劉大娘在此時雙雙來到千江房中——
「恭禧島主,我都听阿水說了,島主打算何時辦婚事呀?待會兒我教其他女眷們來為千江量做嫁衣。」頓了下,劉大娘和澤禧來到千江面前——
「其實呀,大娘從以前就覺得你和島主十分匹配,如今你和他決定成婚,不但大娘高興,我相信島主的爹娘在九泉下也會同意這個決定的。」她握住千江的手,高興得合不攏嘴。
連澤恩也沉默地進了房里,雖不說話,卻似乎也感染了許久未有的喜悅氣氛,年少的臉龐柔了下來。
自始至終,越滄溟只是唇角掛著淡漠的笑,仿佛說的和他一點干系也沒有?
他絕對不會對千江心軟,也不會對她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他告訴自己。
再多的言語,也化不開他心中深沉的悲傷!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一夜在甲板上和爹說話,竟是人生最後一回!
他無法原諒自己……無法……
千江清楚的在他眸底瞧見了掙扎和憤恨,她的淚卻只能往肚子里流。
大紅的嫁衣披在千江身上,襯得她膚若凝脂,面似芙蓉,而唇上那一點胭脂更添出一抹小女人的嬌美。
小六子瞧在眼底,竟微微地失神……
千江一向一副男兒裝扮,今日這般抹上水粉胭脂,莫說是小六子,島上其他弟兄也是頭一遭見著,每個人都只能用不敢置信來形容感受。越滄溟是唯一無動于衷的人!
拜過了先祖牌位,越滄溟淡淡地開口——
「劉大娘,先送她回房去!」
「是,島主!」
劉大娘和女眷們歡喜地送新娘子回房。
事實上,女眷們對千江的回來並不憎厭,畢竟千江自幼生在島上,和大伙自有一份難舍的感情。
越滄溟瞧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眉心一斂,轉身回到筵席里和大伙喝酒。
然而千江那張美麗的臉卻如著了魔般,始終浮現眼前,怎麼也揮不去!
懊死!
越滄溟在眾人的恭賀聲里,一杯接著一杯……
而另一方面,千江依照習俗獨自坐在床沿等待夫君喝交杯酒。
時光不停地流逝,一雙大紅的喜燭漸漸地變短……
四更天,越滄溟在眾人扶持下回到了新房——
「夫人,島主就交給你了!」刑雲和劉水等人將越滄溟放在床榻上。
「謝謝你們!」
「哪里,應該的!」很奇怪,現在,每回對上千江溫婉中略帶哀傷的面孔,就沒有人想提起老島主之死,對她的態度就忍不住一如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