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這麼悶不吭聲。
汪梓潔看著那張緊繃的酷臉,心頭忽然閃過了一個不錯的計劃。
「石晉。」她喚得甜甜的。
「嗯?」
「你可以幫我一個小忙嗎?」拇指和食指縮短成小小的距離,汪梓潔笑得像偷腥的貓。「小小的、小小的忙。」
※※※
蒼白的特別病房里,彌漫著醫院里特有的消毒藥水味,病床上則躺著一名略微瘦弱的老人,正是在商場叱 風雲多年的石氏企業老總裁──石永富。
「盛業,我听說梓潔的事情了。」石永富靠坐在病床上,氣色不佳,卻無損于他矍鑠的精神。「很抱歉,這次因為我兒子的事,害了你寶貝女兒。」
「別這麼說。」汪盛業不願老友在病弱之際,還為這些事情煩心,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該來的總是躲不過。」
「梓潔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醫生說,再這麼昏迷下去,恐怕……」汪盛業深嘆了一口氣。
「唉!這次這樣連累你,如果有什麼需要請盡避說,千萬不要客氣。」雖然汪盛業自己也有家經營得不錯的公司,但說到賺錢,畢竟比不上石氏來得多。「梓潔這孩子我也很喜歡,希望我能幫上一些忙。」
「目前倒是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汪盛業答著。「梓潔腦部的瘀血一直沒有散去,若情況再無起色,我考慮帶她到美國動手術。」
「美國?」
「嗯,美國的醫療環境比較好,朋友介紹了一個美國很有名的腦科醫生給我,我想梓潔的手術由他操刀,成功機率會大一點。」
「那你在台灣的公司怎麼辦?」
「公司的事就交給年輕人去搞吧!我當個大股東,偶爾分分紅利就行了。」汪盛業答得豁達。
「嗯。」石永富點點頭。
「你呢?別光說我女兒,你自己的身體怎麼樣了?」見老友身體又瘦弱了些,汪盛業關切地詢問。
「還不是一樣。上一次動完手術,病情已經控制住,觀察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石永富苦笑。「反正有什麼病痛我也不怕了,我活到這把年紀,該享受的也都享受到了,唯一的遺憾,還是我那個兒子……」
汪盛業默不作聲,考慮著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石晉幾日前來拜訪的事情,如果不說,總有些過意不去,畢竟石永富一直對于追查石晉的現況很熱切,甚至還常派人暗中去探看石晉。
可是如果他照實說了,只怕會惹老友傷心,為什麼石晉肯去探望他,卻不願意去看看自己臥病在床的父親。
汪盛業反復思索,終究還是沒說出口,他想,或許他該找個機會好好找石晉談談……至少在帶女兒出國就醫前。
※※※
「我看完了,下一頁,謝謝。」嬌女敕的嗓音從沈寂的空氣里蕩開。
石晉把視線從手中的書本挪開,伸手替她把擱在桌上的雜志翻頁。
這就是汪梓潔前幾天所說的「小小的、小小的忙」,自從他答應了汪梓潔的請求,就成了她專有的「書僮」。
每天下班,他會到附近書店替她買室內設計DIY的雜志,然後晚飯過後,當他在看電視、或是看書時,她就會在一旁看雜志,一面請他幫忙翻頁。
「我過陣子要搬新家了,之前都是在外頭租房子,可是這次是我自己存錢買的喔!你別看我在律師事務所當助理,我可是對投資理財很在行,大學時代打工就賺了不少錢。」汪梓潔的表情興致勃勃。「反正現在我也沒別的事情好做,不如開始想怎麼布置新家好了。」
那天汪梓潔這麼對他說,似乎深信自己的身體必然會早早康復,石晉為此微微鎖起了眉頭。因為他從醫生那里得知,她的情況不太樂觀,長久下去,恐怕越來越難有機會清醒。
「哇,這盞立燈設計得好別致。」汪梓潔探身細看,古樸幽雅的燈身設計,和微微暈黃的燈光,吸引住她的視線。「石晉、石晉,你覺得呢?」
連日下來,汪梓潔已經習慣詢問他的意見,但對自己口吻里的信任和親昵,卻毫無所覺。
「這盞燈的感覺好溫和。」汪梓潔贊嘆地說,腦海里努力構想自己的客廳里,擺飾著這盞立燈的情景,卻怎麼也想不出來,索性四下環顧,打量起石晉的客廳。
石晉的客廳和他本人的風格很相似,全部以黑色為基調,沈穩、簡單。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毫無累贅的裝飾物。
一套沙發、視听設備、酒櫃,如此而已,利落陽剛的令人肅然起敬,明白顯示出這是個單身男子的公寓,而且還是個太有條理兼有潔癖的單身男人。
「你的客廳要是有一盞這樣的燈,感覺一定會溫暖很多。」汪梓潔忽道︰「這燈的設計很古典,配合客廳里的色調不會顯得突兀,而且你想想看,下班回家、累了一整天之後,把大燈關上,只亮著這盞燈,音響里放你最喜歡的交響樂,手里拿著一杯香醇的好酒……你不覺得這樣很棒嗎?」
汪梓潔敘述完,將那張艷麗動人的臉蛋轉向他,等待他的認同。
石晉自她臉上轉開視線,瞥向那盞立燈,看不出個所以然。
事實上,他是個物欲淡薄的人,家里的每樣家具,每個物品,都有它的必要性才存在,至于這盞立燈……
在她寄住他家之前,他也的確如她所描述的那樣,會在洗澡後,松懈一天的疲一面品酒、一面听交響樂。也就是說,就算沒有那盞燈,他一樣可以做這些事情。
「怎麼樣?」汪梓潔閃爍著期待的眸光,懇切地征詢。
「不錯,可是沒有必要。」他淡淡地說出自己的感想,隨即得到一聲泄氣的嘆息。
「有些東西不是因為必要才存在的。」汪梓潔咕噥著。「沒有必要的東西,只要對某些人有意義,就會存在……」
汪梓潔猶自低喃,門口忽然傅來陣陣的門鈴聲,她神情驚訝地抬起頭。
「你家有門鈴?」
她當他家是鬼屋嗎?石晉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起身去開門,汪梓潔萬分好奇,跟在後頭飄過去一探究竟。
謗據觀察結果顯示,石晉的社交圈單純的可怕,要不是他還有四位相交甚篤的好友,恐怕他離奇失蹤幾個月都不會有人發現。
石晉自門上的小洞望了一眼,隨即將門打開。
「爸爸?」汪梓潔沒料到眼前的不速之客竟是汪盛業,不禁詫異。內心暗禱,希望老爸不是又來向石晉「推銷」她。
「汪伯伯請進。」石晉側身,冰冷卻不失禮貌的招呼。
「不了。」汪盛業搖搖頭,臉上有明顯的疲倦。「我只是踫巧路過,上來說幾句話就要走了。」
「嗯。」
「我今天去醫院看過你爸爸了。」汪盛業疲憊到沒察覺石晉臉上微僵的表情,繼續道︰「看得出來,他嘴里不說,可是心里很掛念你。」
「是嗎?」石晉的語氣陡然降溫。
「我跟你爸爸這麼多年的交情,你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這件事情永富的確做錯了,而且錯得嚴重。」汪盛業誠摯地說。
石晉是個好孩子,盡避性子冷了些,但絕對不是無情的人。他只盼望能軟化他對石老的恨意。
「他現在病了,年紀也大了,知道自己從前的決定有多愚蠢,這些年,他也一直想補償你。」汪盛業溫和地看著他冰冷的黑眸,當下決定下帖猛藥,編織一個善意的謊言︰「給他一個機會吧!趁他還有時間。」
「什麼意思?」察覺他話中可能包含的意思,石晉不自覺握緊拳頭。
「你爸爸癌癥已經到了末期,只剩下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