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和人吵架了嗎?石晉想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默然地想著。
她真像一只驕傲的小獸,受了傷,就獨自躲在角落里低鳴哀嚎,一點也不示弱于人前。
石晉在一旁安靜地注視著她,等待她像上一次一樣,哭罵幾聲後,就又扯回笑臉,恢復正常離開。
可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石晉慢慢感覺到這一次……情況似乎有些不同。
她一動也不動的蜷縮在角落,嗚咽的聲音並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而且似乎越來越嚴重。
那陣細碎痛苦的啜泣,在過分空曠的樓梯間里回蕩,緩慢卻有效的緊緊捆綁住他,讓他原本平靜的心緒起了波動。
盡避理智告訴他,他沒有必要在意或干涉她的情緒,但他的雙腳卻背叛了他,直直走到她的身邊。
「妳怎麼了?」他听見自己的聲音這麼問。
她不肯說,深埋的蠔首怎麼也不肯抬起,嬌小的身軀無法遏止住顫抖。
「妳怎麼了?」他執意得到解釋。
「走、開。」近乎咬牙切齒的答復,惱悶而破碎的傳出。
他是應該走開的。
石晉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快六點半了,她莫名其妙的出現,大大打亂了他的作息。
盡避如此,他的腳卻像生了根似的,站定在她身邊,分毫不動。
石晉的眉頭微微地聚攏,似乎也在為自己的失控而感到困惑。
「妳怎麼了?」
他好煩!好固執!汪梓潔氣悶地抬頭,那張艷麗過人的臉蛋上滿是淚水,她瞪視著他,被淚水沖刷過的杏眸異常燦亮,淚水仍直直地從那黑眸里滑出。
賓落的淚水滑過腮邊,滴落在她白皙交迭的手臂上,石晉這才看見,她的手臂上,有一圈又深又重的牙印,緩緩滲出圓潤鮮紅的血滴。
「看什麼!沒看過人哭嗎?!」她的口吻凶巴巴的,混雜著些許沙啞哽咽。
石晉平直的濃眉皺得更深。她究竟怎麼了?這麼驕傲無畏的個性,怎麼會被傷到這個地步?
「發生什麼事?」石晉淡漠的嗓音,竟顯得有些笨拙。
「你管我!」他的聲音是那樣的低沈,像震動了心里的某根弦,汪梓潔憤怒喊完,心里的藩籬似乎偷偷被推開了一角,情緒再也控制不住,她埋臉又哭了起來。
哭泣的時候,她听見他的腳步聲逐漸離開了自己。
他走了!他也走了!
汪梓潔不明白那種被拋棄的感覺從何而來,但她的心里好難受,現在除了哭,腦袋里只有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到腳步聲從遠方又傳了回來,抬起哭蒙了的雙眼,映上一雙略微狹長而幽深的黑眸,里頭隱約的寬容和關切,令她心頭一緊。
「你又回來干嘛!」她的口吻還是很凶。
石晉沒有回答,遞上一盒面紙。
「你!」汪梓潔有些愕然,她怔怔地抽了幾張面紙,擦掉滿臉的淚水,才狐疑地開口︰「你去拿面紙給我?」
石晉仍舊沒開口,碩長挺拔的身軀為了讓蹲在地上的她能抽到面紙,而微微側彎了身子。
「你別告訴我,你特地走回公司拿面紙給我。」汪梓潔哽咽著,淚水卻已然停了下來,一雙水亮的杏眸直視著面無表情的石晉。「你們公司在二十七樓。」
大廈里的公司,為了安全問題,連接到樓梯間的逃生門,通常無法由外向內開啟,除非有公司鑰匙。
所以這麼推斷起來,石晉剛剛的確是從七樓走回二十七樓的非常保全,就為了拿面紙給她。
石晉不做解釋,見她平復下來,索性把整盒面紙塞給她,一句話也不說的轉身下樓,如同來時一般的安靜離去。
對著漸漸消失在樓梯轉角的背影,汪梓潔好半晌才回神,跌跌撞撞地沖到扶梯邊,對著他的背影道謝。
「石晉,謝謝!」
石晉沒有回頭,終于消失在樓梯轉角。
汪梓潔目送他離去,把視線移向手中的面紙盒,發現里頭還丟了一小鞭面速力達母。
看看手臂上的血牙印,明白了他的關心。
她的嘴角,綻開了一個淡淡、溫柔的笑容。
※※※
氣氛高雅、燭光交錯的法國高級餐廳里,傳來絲毫不符氣氛的對話。
「石先生平常喜歡做什麼消遣?」溫柔婉約的女子聲音怯怯地開口。
「沒有。」得到冰冷的回答。
「呃……」一陣短暫而沉默的難堪,女子過一會兒,再接再厲的開口︰「石伯伯最近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不知道。」
接下來的沉默更漫長了。
「石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這次,那溫柔的女聲帶著委屈的哭音,很楚楚可憐。可惜卻半分也打動不了板著冷臉的男子,只換來絕情的答復。
「是的。」
石晉寒著臉說完,對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抓著皮包匆匆離開。
「喂!你在搞什麼鬼啊!」在一旁窺探多時的汪梓潔此時從鄰桌走過來,一張俏臉蘊著怒氣,一掌拍在桌上。「你為什麼非得把別人氣跑才甘心!」
這是第三次了!這是石晉第三次把前來相親的名門閨秀氣跑。
「你不覺得這樣很沒禮貌嗎?」汪梓潔在他對面坐下,一手拿過他正要就口的紅酒,萬分不悅的開口。
石晉沒答話,眼眸不悅地淡掃過她,像是在說︰是妳這我的!
「你這樣要我怎麼跟我爸交代?」汪梓潔撐著下巴,氣憤地瞪他半晌,終于重嘆了一口氣,索性把從他手上奪過來的酒杯就著唇,喝下紅酒,絲毫沒留意到自己的唇正巧印在他喝過的杯緣上。
自從那天,自己狼狽的模樣被石晉看見之後,她和他的距離似乎靠近了,盡避她還是會對他亂吼亂叫,不過耐心明顯增長許多,也不再強烈排斥為他找女朋友的事隋。
她又在發什麼呆?石晉瞥過她,伸手招來侍者,連同她的帳一起結算,沉默地走出餐廳。
「喂!石晉,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汪梓潔跟在他身後問︰「這三天,我已經特別換了三種類型,小媳婦型你不喜歡、時代新女性你不喜歡、大家閨秀你也不喜歡。你真的很難伺候耶!」
無庸置疑的,石晉是個不折不扣的怪胎。
第一次相親的時候,從頭到尾不吭一個字,害她尷尬的在一旁猛解釋,還跟那位千金謊稱他喉嚨痛,所以才不能說話。結束之後,她訓了他一頓,他仍舊一臉冷然不在乎。
第二次,她死也不想去當陪客,又怕他惡意缺席,最後只好乖乖跟去,坐在鄰桌監視,女方到達前,她還再三警告,要他非得做到「有問必答」,結果他是做到了,但他從頭到尾,都用一個「嗯」字作答,當然再度氣走了某家大小姐。
而今天,相親開始前她不得不命令他,回答必定要超過兩個字,想不到結果更糟,對方不但被氣跑了,而且還被氣哭了!
她這會兒也不得不替石伯伯捏把冷汗,照他大少爺這麼玩下去,石家在企業界的人際關系,很快就會從廣結善緣變成人人喊打。
「喂!」見他壓根不理會自己,徑自大步向前走,汪梓潔不由得有些惱火,一把拉住他。「你別鬧了好不好!」
石晉回頭,雙手插在褲袋里,順長的身子挺拔站立,低眸打量著眼前一百七十公分,身材修長姣好的美艷女子,和她美麗臉龐散發出來的怒火。
「你知不知道,你這種爛個性一輩子都交不到女朋友!」
汪梓潔用力戳著他的胸膛,昂起下巴訓斥他。「裝酷的男人只能欣賞,你懂不懂!女人要的是溫柔體貼!就算不會溫柔體貼,至少拿出點誠意!你長得還人模人樣,只要拿出誠意,讓對方知道你有興趣,就可以交到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