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橋兒眼神收下回來,依舊繞著遠處的人影打轉。
溫望非隔壁桌的兩名年輕女子,正帶著羞怯的笑意打量著他,沒幾秒鐘,其中一名相貌姣好的女子站起身,走過去對他低聲說了些什麼。
啊!飛天狗被搭訕了—夏橘兒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她當然知道飛天狗很帥,可是這認知……跟親眼見到他吸引女生,是截然不同的兩碼子事。
溫望非抬起頭,對那名美女露出溫文爾雅的熟悉笑容,低聲說了幾句話。
看見他笑,她心里忽然像打翻了各種調味料,紅紅綠綠、酸甜苦辣糊成一片。
「唉。」無解的心情讓夏橘兒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夏小姐,你怎麼了?」見美人嘆氣,陳先生連忙關切。
「沒事。」夏橘兒輕吐了一口氣,努力振作。
她應該要認真相親才對,說不定眼前這男子,就會是她以後的新郎。
「那麼陳先生你的興趣呢?」夏橘兒勉強燦笑詢問。
「我的興趣很廣泛,平常我喜歡……」
接下來的所有字句,在夏橘兒耳中听來,都成了外星語言,她忙苦把眼神固定在對方身上,不讓自己分神去看另一個角落的男女,進展到什麼程度。
看著對方一張一合的嘴發愣,夏橘兒默數著時間,希望能慢慢斂回自己遠揚的心緒。
依照地球人說話的正常速度,對方應該已經背完兩次「禮運大同篇」,但她還是心煩意亂,好想轉移目光去看飛天狗。
好吧!再看一次就好了。
夏橘兒這麼安慰自己,迅速挪開眼神,發現那個位子早已空空如也,而鄰座兩名女子也消失無蹤。
他們不會是去約會了吧?她錯愕的左右張望,心情跌到谷底。
項敬之曾經跟她說過,他、飛天狗跟蔣承禮三人,平常的休閑活動就是上酒吧喝酒、把美眉。
初听時,她心里只是有一點怪怪的感覺,畢竟飛天狗是單身男人,會去把美眉也是正常的。
但現在親眼見他活生生被美眉把走,她心里又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迸人說得真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同理,听說男人風流,不如親眼看他下流!
夏橘兒用力叉起一小塊牛肉︰心里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平靜。
下流!下流!下流!
「下……下流?」陳先生瞪大眼楮,完全處在狀況外,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登高望遠這種如此健康清新的休閑活動,會搏來美人的「下流」二字。
「夏、橘、兒。」一道溫和的男中音,鬼魅般的響起。
夏橘兒听見這熟悉的嗓音,渾身一震,連忙轉頭。
「飛……飛天狗?」他不是已經去風流快活了嗎?夏橘兒瞠大明眸想著。
「這位是?」陳先生開始有點認知,他本身應該不是地球人,否則怎麼會跟這個世界如此格格不入。
「我是橘兒的上司。」溫望非謙恭有禮的伸出手,與對方交握。
「你好,敝姓陳。」陳先生連忙還禮。「不介意的話一起坐。」
「不了。」溫望非黯然一笑,表情帶著明顯的焦慮。「抱歉,我的朋友出了意外,他在台北沒有親人,我必須馬上趕過去。」
「誰出了意外?」這台詞怎麼有點耳熟?盡避如此,夏橘兒還是不疑有他的向溫望非追問。
「項敬之。」抱歉,兄弟,你又死了一次!
「項大哥他……」夏橋兒驚訝的連忙站起身。「他怎麼了?我出要去。」
「可是你……」溫望非表情為難,將眼光調向陳先生。
「陳先生,我……」夏橘兒會意,表情歉然的轉頭央求。
「沒關系、沒關系。你們去,你們去,不用擔心我。」
我會在外太空好好照顧自己的。
∼∼∼
「飛天狗,項大哥他沒事吧?」出了餐廳門口,夏橘兒被神色凜然的溫望非拉著手疾走。
溫望非沒答話,表情異常冰冷,直走到他的車子旁才開口。
「上車。」他簡潔命令著,上了車,不發一語的發動車子。
他終究還是沈不住氣,來找她了。
原本只是說服自己來看看她相親的情況,畢竟認識多年,如果能看她找到好歸宿,他應該也可以放心,繼續自己自由自在地游戲人間下去。
可是遇上她,他的自制力、他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全都沒用了。
罷在餐廳里,他知道她發現了他的存在,也知道她頻頻偷看他的舉動,可是當鄰桌女子來搭訕時,她居然能釋然的繼續她的相親,繼續對別的男人亮出那抹明燦的笑容。她的不介意,讓他全然失控了。
「項大哥他情況很嚴重嗎?」看溫望非難看的臉色,夏橘兒忍不住怯怯地問。
溫望非默不作聲,夏橘兒只好自行猜測結果。
唉!飛天狗跟項大哥這麼好,心情一定很難過。
夏橘兒難過的想,看著他俊美儒雅的側臉,和微皺的眉頭,她心一軟,伸手握住了溫望非放在排檔上的手,沒察覺對方的震動。
「事情都發生了,你……你別太難過。」
溫望非斜睨了一眼夏橘兒,發現她甜蜜的小臉此刻不僅神色哀淒,連聲音都降了好幾分,隨即明白她的小腦袋在想什麼,嘴角忍不住輕輕揚起。
笨蛋!真是笨蛋。
因為她溫暖的手心,他的心情平和下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溫厚且較為粗糙的手掌,輕而易舉包住她的,修長的手指輕緩地摩挲著她細女敕的手心,惹來夏橘兒的臉紅心跳,卻又不好意思把手縮回去,只好動彈不得的任他把玩一下子。
「到了。」一段不短的車程之後,溫望非再度開口,輕聲宣布。
「到了?」一路上腦袋里胡思亂想的夏橘兒這才抬頭,一抬頭,發現四周的景物異常熟悉。「這里是……」
里安大廈,他們的舊居。
溫望非沒多做解釋,下車之後,理所當然的牽著她的手,走進大廈。
早在溫望非搬離之後幾年,夏橘兒因為家庭環境逐漸優渥,也隨著父母離開了公寓生活,有了自己的房子。算算,也將近七、八年沒回來。
這幢大廈的管理員依舊是林伯伯,只是從壯年變成了老年。
「啊!橘兒、阿非,我記得、我記得。」听完溫望非簡單的介紹,林伯伯戴著老花眼鏡仔細打量之後,居然記了起來。「你們想上樓頂是吧?沒問題、沒問題。現在已經很少有小孩子還會在那玩了,你們只管上去,沒問題。」
林伯伯見到從前在這里的小孩子已經長大,男孩子相貌俊挺、有模有樣,女孩子甜美可愛,一面感嘆歲月匆匆,一面心里仍然高興,毫無刁難地讓他們上樓。
「項大哥沒事對不對?」跟林伯伯再三道謝後,夏橘兒跟著溫望非進了老舊的電梯,恍然大悟。
「嗯。」溫望非直視前方,看著跳動的樓層數字,輕哼一聲當作答覆。
「你怎麼可以騙我引害我白白擔心半天。」夏橘兒有些惱怒,直想甩開他的掌心,但卻被握得更緊。
看著他不肯放開的手掌,她心里忽然莫名漫過一股甜甜的滋味,不再掙扎了。
電梯抵達之後,他們回到了幼時兩人一同度過六年時光的頂樓。
溫望非俐落的攀上石造水塔,伸手一把拉起夏橘兒,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你以前都不會拉我。」夏橘兒忽然笑著說︰「我自個兒學了好久,才知道怎麼上來的。」
溫望非沒有回答,只是環顧著曾經熟悉的景象。
從前在附近算是鶴立雞群的十七樓里安大廈,現在早已不再是最高的樓層,新建的高樓大廈擋住了大半視野,也擋住了記憶里會從四面八方吹來的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