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另一邊的山頭,一個女人孤零零的唉聲嘆氣著「唉……怎麼辦?」
桑恬捶胸頓足,在數公尺前放置了故障三角架,讓車尾的車燈閃爍,站在車外等待救援。
她真糊涂,她的車子從台中一路來到烏來,早就該加油了,偏偏她就是疏忽忘記,現在可好,車子沒油動不了,她只好被困在荒郊野外。
而她匆匆忙忙出門,連手機都沒帶,只記得抓了皮夾就往外跑,現在連打電話求救的管道都沒有。
「嗚……這山里面,不會有野狼吧?」她想鑽回車內,至少感覺安全一點,但又怕任何可能的情況下,錯失求援的機會。
桑恬忍住恐懼,在車外來回踱步。
夜里的山區人煙稀少,加上陣陣涼風吹來,心底益發恐怖。沒有路過的行人、車輛,只有稀少的幾盞路燈,她已經開始懷疑……極有可能要在這里待上一夜。
「不要吧……」嘆了口氣,她哭喪著臉,乏力地靠在車門邊。四周一片靜悄悄,只有幾聲蟲鳴。唉,那些青蛙、蟋蚌都救不了她。
偶爾山風回藹在樹林間,發出悉悉窣窣的聲音,這些蟲鳴與風聲陪伴,只讓她覺得更加無助、更荒涼寂寥。
往天空望去,依稀能判斷出北斗七星與北極星。
不過她沒那本事,不懂得看星星方位找路的那套功夫,路痴要是有方向感,就不叫做路痴了。指北針她都看不懂了,何況東西南北?她只認得百達翡麗、勞力士,只看得懂手表上的指針。「嗚……」她開始想哭了,拳頭緊緊握著,身子不爭氣地微微發抖。
時間過去愈久,就更令人感到絕望、害怕。
「為什麼都沒有人哪?」她真的應該听向滄海的話,讓他送她出來。嘆,可是怪誰呢?是她自己拒絕他的好意,只能說活該。
「向滄海……你在哪里?」為什麼這麼恐懼的時刻,她唯一想到的是他?
多愚蠢,她現在竟然希望能派哪只青蛙、蟋蟀,代她向他求救。
可惡,她開始失去理智了。
可是她不想在這里過夜哪!
「哇……」堅強勇敢的外殼一崩潰,原本紅紅的眼眶終于爆出眼淚,她蹲在地上猛哭、猛咒罵。「這爛烏來,我再也不要來了啦,嗚……」
桑恬無依無靠地哭了好久,驀地,車聲讓她頓時止住眼淚。她雙手抱膝、抬起淚眼,抽噎著不敢出聲,深怕遺漏了那個希望的聲音。不確定地豎起耳朵仔細聆听……果然,是車子接近了!
幾秒鐘光景,兩道利光直撲她臉上,隨即車子停靠下來。
她蹲在地上蒙著臉,眯眼從指縫中看去。光線太刺眼,她看不清來人,耳邊只听到呼呼呼的引擎聲,像是趕路疲乏的老馬,正沉沉緩緩的喘息。
「起來,蹲在這里做什麼?」
向滄海的聲音響起。那語氣帶著一絲焦急與責備,隨後,無聲低嘆,像是安心松了口氣。他可終于……找到她了。
是他?!桑恬屏住呼吸,不敢相信。
接著一躍而起,抱上他的頸子,埋在他肩膀上狠狠地縱聲大哭。「哇——」
「……」向滄海木然。
她熱情的歡迎真教他吃驚呀!錯愕了兩秒,他的唇角悄悄上揚,單手環上她的腰、伸出手掌不斷輕撫她的頭發。
「別哭了。」語氣很輕、充滿憐惜。
「嗚……我應該听你的話,我……哇……」桑恬只是—徑嚎啕著、哽咽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你在這里多久了?」他捧起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
眼淚鼻涕,濕了他整片右邊的胸膛與唐胛。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好久……
好久喔!「她嗔怨的模樣像個孩子。」我迷路,車子又沒油……‘她抽抽噎噎的告訴他悲慘的經過。
向滄海捧穩了她的臉蛋,讓她直視他滿是安撫的眼神。
「我找到你了,別哭。現在就帶你回旅店。」眸心溫柔,低沉告訴她。
‘嗯……嗯……「抽噎的頻率慢慢平穩,她看著他,萬分信賴。他以拇指分別抹去她臉頰的淚痕︰」去把車門鎖好,坐我的車。明天我叫人來處理,再開回旅店。「
還好她那輛無法動彈的車子,沒有停在路中間,右側的輪子跨在一旁的空地,左側的輪子沒佔多少道路,否則他還要幫她推車。
「好。」她順從點頭,鎖好車子。
他帶她移向黑色跑車,為她打開車門,示意她坐進去。
桑恬在車邊遲疑︰「這……是你的車?」她滿月復納悶地問他。這是部BMW
跑車——服務生開高級跑車?粗工開高級跑車?這相當詭異。
「怎麼?不敢坐我的車?」
向滄海一時忽略她的疑惑,忘了她一直把他當成工人。
「不是。」桑恬吸了吸鼻子,整頓心情與神色。「旅店這份工作的收入,足夠讓你買這部車?」
這才想起停車場上停的每一部車,都是名牌車種,但……自由旅店並沒有其他旅客。
那四部車,屬于他們四名男人?讓她不禁懷疑起他們的身份。
「我們都有其他收入,不光在自由旅店工作。」他失笑,將愣站在車門旁的她輕輕推入座椅。
這女人,才在他肩上哭了一場,馬上腦袋就清醒了?
第六章
黑得發亮的跑車在婉蜒的山路飛馳,但行進卻非常平穩。
「你可以告訴我,‘金阿旺’是誰嗎?」桑恬開口問起那塊地的地主。
「你查過了?」他笑了下。果然她的度假別有目的。
跑車馳騁,景物在車窗外刷地飛逝,車內的桑恬抿唇思考、久久不說話。
「嗯。」她終于應聲,一雙眼楮只是盯著他,等待回答。
向滄海利落操控著車子、一個漂亮過彎。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地主。」他說。她說的那個金阿旺,是向滄海的外公。
「地主請你們經營自由旅店?」她猜臆著。
「唔……」向滄海沉吟。她的意思是「雇佣」吧?怎麼她那顆傻腦袋就不曾想過,他們就是負責人?
她眼眶還紅著,但方才的脆弱已消失無蹤。桑恬只當他那聲猶疑沉吟是默認,腦中開始自行組合著答案——「靳行雲負責餐飲?你負責粗活兒?」「畢逍遙負責修剪花草樹木?穆清風負責收銀?」
「哈!」他狂縱一笑。她倒猜得十分貼近。
「畢逍遙、穆清風……桑恬喃喃念著,記下所有人的名字。他們之中,沒有人是金阿旺,連姓金的都沒有。
「桑恬……」第一次,他喚她的名字,而非喚她艾小姐。
「嗯?」她屏息等待,心跳亂了一拍。他記下她的名字了。
「關于自由旅店的種種,我有時間再告訴你。」向滄海喟嘆,然後微笑。「但是,我勸你放棄你的意圖,自由旅店……是不可能交給任何人的。」
桑恬安靜了很久。「你知道我想找地主收購?」
他跳過贅言解釋,只是以篤定堅決的語氣告訴她︰「我只能說,這買賣是不可能成功的。」
听到他這麼說,桑恬便沉默、不再說話。
幾分鐘後,向滄海幽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有買到東西嗎?」
「啊!」桑恬驚愕,這才想起最要緊的事。
「要買什麼?我載你下山。」看她樣子也知道尚未買到手。
「我……」她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麼說。但可以感覺,兩腿間的現況已經一塌糊涂,這會兒坐立難安了,真是……好不自在。
「嗯?」他緩了車速,疑惑側望著她。
「我要買……買……」她蠕動嘴唇,就是難為情說出口。
「怎麼看起來這麼干練、說起話來別別扭扭。」他柔聲責備、輕笑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