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秘書還滔滔不絕說著,她口中的老太婆——南媽媽的聲音沉沉響起︰「張秘書,我不知道你這麼愛嚼舌根哪!」
一切對話,落人南媽媽耳中,她冷著一張臉,瞪住口無遮攔的刻薄秘書。
夏艷微愣,而秘書臉色一僵。
「老……老夫人……」秘書嘴角嚅動抽搐著,勉強要扯出一朵笑花,卻又惶恐地僵化著。
「你走吧!」南媽媽嚴肅出聲。
她的這句話,讓現場的兩名年輕女子疑惑,不曉得是針對誰。
「伯母……」夏艷訥訥喚了聲。現下,南媽媽知道她原來的身份是女工了吧!如此,是否終將否決她?
一臉嚴峻的南媽媽,深深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夏艷知道,那一眼,帶著躊躇與評量的意味。
丙然嫌棄她了,是吧?
她非常受傷,長久以來卑微作祟的心理,足以讓她明了任何方式也無法改變門不當、戶不對的事實。
天!別讓她如此難堪!
她不會硬巴著虛榮的一切不放、也不敢沉溺于美夢,此刻,她一絲一毫都不敢奢望麻雀變鳳凰的故事會降臨在自己身上,她知道自己的確難以與南湘楚匹配。
心頭劇烈翻騰,酸嗆蔓延、隱隱刺痛著……
出身貧寒,何時成了一種錯?但無可否認,勞力只換來粗糙的雙手,換不來尊貴的命運。
夢醒,永遠比好夢一場容易。自尊,被撕成一片片拋擲踐踏……
她是如此渺小,如此悲哀!只能咽下自尊與苦楚,無權反抗。
趁著脆弱的眼淚還沒有進出眼眶之前,她必須保留她的尊嚴。
忍住胸口的激動,夏艷提步快跑,奔出辦公室。
「夏……」南媽媽踟躕後開口,轉念後還是收了聲音。
她看著夏艷迅速消失的背影,嘆了口氣——唉!這丫頭,又不是趕她走。
不過,先讓她處決那不知死活的秘書吧!
第十章
陽光普照,白雲映在整面的玻璃帷幕上,又是一個晴朗的工作天。
「大頭,等一下洗到二十七樓的時候,你把台車往上升,讓我到屋頂去。」當工作到二十八樓時,夏艷停下手邊的工作,扭頭對大頭交代。
「啊?」大頭奮力刷洗的動作停了下來。「為什麼?你不是最喜歡洗二十七樓嗎?」
「反正我怎麼說,你怎麼做就對了!還有,如果……」夏艷沉吟著。「如果二十七樓那位南先生問起我,就說我沒做了,知道嗎?」
「喔!」大頭愣愣地回答。
短暫交談後,兩人繼續費力刷洗二十八樓的牆面。
只是,夏艷的心思飄忽,臉上的神采也已不復昔日的燦爛……
那天不告而別後,她休息了幾個星期,才再度回到工作崗位。
餅了好一陣子夢境般的生活,她明白,是該夢醒了。
自己和南湘楚兩人背景的差異,是她從一見面就深刻體會到的,那生來就無法改變的懸殊,是她心頭上的一個死結,永遠也打不開……
他的完美、他的優秀,著實教她心系心動,但……心底的那分自卑,仍然教她沒有足夠的勇氣迎向他……
所以,她選擇逃跑,將美好的記憶鎖在心底。
「唉……」向來不輕易嘆息的她,輕輕喟嘆了聲。
是誰說,愛上一個人,只需要一天的時間,但要忘記一個人,卻要一輩子?
她的逃避,會換來一生的遺憾嗎?也許,她終將只能暗暗戀著,沒有資格與他面對面。
但她知道經過這一段美好,自己已經無法將他從心中移除……
不艷,要到二十七樓了。」大頭出聲提醒。
「喔。」夏艷自恍惚中回神。「那快把我送上屋頂吧!」
她刻意要避開南湘楚……
大頭依言將她送上樓頂,獨自刷洗那一樓層。
此時,二十七樓的窗內——
正處于滿心躁悶暴怒的南湘楚,盯著玻璃窗外沉思,霍地讓那頭大的怪家伙給吸引了目光。
他急切自椅子上起身,迅速邁往窗邊。
將側窗打了開,他探頭問那二愣子︰「夏艷呢?」怎麼只見這家伙蹤影?夏艷打算就這樣消失?
大頭咧嘴訕笑︰「南先生,夏艷說她不做了。」
他照著夏艷的交代回答,但是,雖然嘴上如此說著,老實的大頭,卻不住地滾動眼珠子往屋頂張望。
南湘楚抓著了大頭那絲不尋常的表情,冷冷盯著他片刻後,對他喊道︰「你進來!」
「啊?什麼?」大頭懷疑地指著自己。「我嗎?」
「對!你進來,台車借我幾分鐘。」南湘楚沉聲說道。這頭大的怪家伙,已經泄露了秘密而不自覺。
犀利如他,怎會沒識破大頭那張生澀的謊言面具!他現在要親自去抓那條老愛逃避的美人魚。
意大利的名牌西裝被他月兌下、拋在一旁,他一面等待著大頭,面解開領帶與高級襯衫的紐扣,將袖子換折而起。
「喔。」大頭不解地靠近窗邊,爬進玻璃窗內。
「這也借我。」南湘楚待他進入,隨手拿他頭頂上的帽子,往自己頭上一戴,然後跨出窗子,落定在台車上。
「你想洗窗戶啊?」大頭還是不知道,這位南先生怪異的舉動是為了什麼。
南湘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盯著台車的操控器,對大頭問道︰「這按鈕,是往上吧?」
「對啊!」大頭傻乎乎地回答。
「謝了!」話才說畢,他便壓下按鈕。
翩然卓爾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大頭的視線,而大頭……愣愣地看看窗外,又愣愣地回頭環視他氣派的辦公室。
「看來,他想跟我交換工作喔?」
興奮之情洋溢開來,大頭像個好奇的孩子一般,置身在總裁辦公室內,霎時興起無限幻想。
至于南先生跑到窗外要做什麼?管他的!先讓他坐坐總裁的牛皮辦公椅,過過當大老板的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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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大頭,你上來做啥?」
站在屋頂牆邊眺望著遠方的夏艷,看到大頭那頂帽子自下往上升起,納悶地嚷聲問道。
「來抓你。」
冷沉的聲音,伴隨著那漸漸上升的臉孔,南湘楚緩緩摘下頭上的帽子。
「你……」夏艷瞬間傻眼。
怎麼會是他?!
「你好大的膽子!當了騙子以後,還想當逃兵?」一臉怒氣的南湘楚,已經上升至定位。
他利落地攀牆而過,站在夏艷面前。
「……」夏艷尷尬地回避他質問的視線。
「看來,你沒有把我放在眼里。」一句氣憤,自他齒縫中進出。
他痛恨她消極回避的態度,無論如何,總該把話挑明了。手中向來操控、主宰著一切的他,不喜歡這種充滿變數的感覺。
「不……我沒有。」夏艷無力說道。她將他放在心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
再見到他,心湖里的動蕩與矛盾,是那麼的折磨、那麼的激動。頭一遭嘗得愛情滋味,卻讓她看清自己的卑微……
她不敢……不敢靠近他,不敢奢望飛上枝頭做鳳凰。
「沒有?那麼,你逃避是為什麼?」他依舊難?肖心頭怒意。
她如一只風箏,游移不定已讓他頭疼心煩;在那條絲線已控制在他手上之後,她又狠心斷去,怎能教他不失了耐性!
她的不告而別,給他帶來多大的煩惱。這段時間的焦躁不安、輾轉難眠,這些代價,他要向她全數索回。她不能在他原諒了她先前的欺騙後、在他對她心動了之後,又撒手放棄才開始的一切。在兩人肌膚之親的那一夜之後,他便知道自己要定她了!
他已動情。她,別想跑!
在不經意間,她已握有他心房的鑰匙,開啟了隔絕兩人之間的門扉,一切再也不能無心以對,他的心已經滿滿都是她,絕不允許她二度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