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綾有一搭沒有一搭地和他說著話,困意漸漸上來,鼻間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芳香,她教「她」,「你要記得哩,扮成男子時不要用香粉,會露餡的。嗯,不過這味道真是很好聞呵……」閉上眼楮,仿佛到了春日的花園,她忍不住靠得更近。
老天,他天天泡在香粉堆里,身上自然難免有香味了,誰說他大男人擦香粉了?
紀綾不說話了。他叫了幾聲,沒反應,才喘出一口大氣。
捏著喉嚨裝溫柔的聲音真是很辛苦的!
不過……為了你,為了那個正在外面偷听的索路,就犧牲一下吧。
睡夢里的紀綾安穩合目,舒緩的眉宇一片澄淨,長長的睫毛灑下一片陰影,如玉的肌膚在暈黃的燈光下顯朦朧,仿佛片刻即要融化。
融化……
這個念頭令他的心忽悠地墜了一下,第一眼見到她,在暖陽下,潔白細膩的臉映著湖光,仿佛要被陽光融化在水里。
玉是精神難比潔,雪作肌鼻易銷魂。
那一刻他一顆心忽悠悠地墜下去,直至深不可測的湖底。
魂銷魄散。
她的臉沒有融化,是他的心融化掉了。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細細觸模她臉上的肌膚,指月復輕輕地劃過眉,劃過眼,劃過鼻梁,在唇上停下。
那樣的柔軟,觸上去仿若無物,他無法克制自己的唇慢慢低下去,直觸到那兩瓣最令他驚心動魄的花瓣。
紀綾卻在此時微微皺起了眉。
想到什麼了?想娘了?
他的唇停在半空,終于愛憐地改落到她眉間。
手指滑向她的脖頸,點在肩上的「睡穴」。
這樣,總可以睡個好覺了吧。
他也可以放心地擁她入懷。
這個女人,聰明地知道向胖老板套他的存在,怎麼竟然笨到分不清男女呢?
他除了這張臉容易欺騙人外,還有哪點像女人?
他對著她搖頭輕笑,輕輕托起她的頭,替她把頭發撥開,以免被他壓到。
嗯,她不施脂粉,身上、發上都有股天然的芬芳。
其實女人身上最美的,便是她們自身的體香,可惜還是有那麼多女人要他調出「最適合她的香粉」。
最適合的,就是與生俱來的。
比如綾兒,我杜乙商的綾兒……
他看著她的臉微笑,輕輕地,以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聲音,「從我見到你的那刻起,你便是我的了。綾兒……」
「紀綾,今天臉色不錯。」索路在早飯時微笑著說,「看來昨天睡得不錯。木……木兄功不可沒。」昨晚听了半天,原來這木方還真是女人呢!有她陪紀綾,自己也就放心了。
「呵,是啊,昨晚連夢都沒做一個,一覺到天亮。」紀綾心情極好,「木方你呢?沒擠著你吧?」
「昨晚是我此生睡得最好的一天。」這句話可是天地良心絕沒撒謊。
有了前一天的成功經歷,紀綾便把衣物統統搬到了他房間。
從此之後晚上便可以睡得十分安穩,並在木方芳香的懷抱中醒來,紀綾滿足地嘆息︰「木方,如果你真是個男人,我一定要嫁給你。」
「此話當真?」木方眨眨眼,一點類似火光的東西在瞳孔里跳躍。
「哪還有假?」紀綾起身穿衣,只穿單衣的玲瓏身軀讓杜乙商渾身一熱,他閉上眼楮開始思考何時能以男人的身份陪她入眠。
呵,如果她知道自己竟然是如假包換的男人……
杜乙商嘴角泛起一個近于邪惡的笑容,恰好被掉過頭來的紀綾發現,「咦?笑什麼?」
「沒……沒什麼。」差點露餡了。
然後照常地到前廳同索路一起吃飯。索路對紀綾的處處關愛,杜乙商看在眼里惱在心里,只恨自己現在是「女子」身份,不好有所表示。便暗中尋思,到底該如何變身回來。
紀綾心如水晶,看出他白天的不快,便在晚上問他︰「怎麼?有什麼不開心?」
杜乙商想了想,反問她︰「如果我是男人,你能不接受我?」
「木方,你是什麼意思?難道弄假成真,真想當男人了?」紀綾打趣他,「不要胡思亂想了,到了波斯,我給你買寶石好不好?」
唉,這下仿佛進了死胡同,鑽不出來了。
杜乙商輕輕皺起了眉。
睡到半夜,船身忽然劇烈地搖晃起,他的反應比常人快許多,一下子便驚醒過來。只听得甲板上的水手匆匆跑來跑去的聲音。
他心里一驚,杜家經營水運生意,他雖然不管事,但听得比別人見得多,這下便知道,定是遇上暴風雨了。
上面傳來索路的聲音︰「降帆!降帆!把那個扔下去!」
他看了睡夢中的紀綾一眼,披上衣服上了甲板。
索路見他上來,大聲道︰「你跑上來干什麼?快下去和紀綾一起!」
杜乙商顧不上他,飛快跑到那幫七手八腳降帆的水手邊上,一拉繩索,那巨帆便嘩啦啦褪下。還沒等眾人在驚異中回過神,他已飄身到另一條船上,幫著水手降下巨帆。
風雨淋濕了眾人的衣襟,也阻擋了人們的視線,但索路明明看到,這個木方,這個夜夜同紀綾共枕的「女人」,濕衣附在他挺拔的身材上,腰直腿長,長發鋪得滿背都是,那張臉即便仍如往日一樣美麗動人,可是此刻但凡有眼楮的人便看得出來,木方身上逸出的堅定與霸氣,那是十足十的男人味。
男人!
紀綾,竟然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了幾個月?
索路的思維完全混亂了,在他混亂的情緒中,暴風雨對兩艘船的損害被杜乙商和水手降到了最低。
漫漫長夜過去,當天空露出一片青白的時候,風雨也隨之歇了下來。
杜乙商仍以他飄飄然的輕功身法飛回船上。
索路站在船頭,面色如紙一樣蒼白,「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這、這是什麼妖術?你想、想干什麼?」
杜乙商把衣襟擰出一把水來,淡淡地道︰「我可從來沒說我不是男人,而這也不是妖術,這是我們中原的武術,如果你不信的話,我可以把你從這只船上扔到那只船試試看。」
「可是紀綾……」
「紀綾很好。你不能否認,我能夠給她最好的照顧。而且,我告訴你,紀綾在四年前就差點成了我的妻子。她是我的,我杜乙商的。我十分感謝你這幾個月來的照顧,但不代表我會對你多客氣。」他指著後面紀綾租來的杜家貨船,道,「那是我新造的專船,不是租給紀綾,而是送給她。索路,有些事情希望你能明白。」他說完,便輕逸地進艙去了。
索路如冰封了一般站在船頭,臉上的肌肉一陣抽動。
他不會讓他得意的,他欺騙了紀綾,甚至還卑鄙地得到了紀綾的信任,不,他一定要讓紀綾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小人!
杜乙商剛走進船艙,紀綾已經慢慢醒來。
那是他獨有的手法,穴道四個時辰後自行解開。
他連忙扯過棉被,裹住身體。
紀綾揉揉眼楮,如往常一樣起床,突然發現他的頭發盡濕,不禁愕然,「你怎麼了?」
「呵,洗了個澡。」他把她連抱帶推地弄出門去,「現在要換衣服了,你先出去一下。」
呼!
他自行換上干淨衣衫。
索路知道了,大約會和紀綾說的吧,到時紀綾會怎麼想呢?
不,不能讓紀綾從索路口中得知!
一想到這里,他風一般地推門出去,正看到索路來找紀綾。
索路見了他,臉色一變,回身便走。杜乙商一把拉住他,眼里閃過一絲戲謔,手指如靈蛇般點在他的「啞穴」上。
索路正要開口喝開他,卻發現自己不能發聲。這下的驚異比看他在海面上飛來飛去更要恐怖萬分。妖術!一定是妖術!他駭異至極地看了杜乙商一眼,飛快地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