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在這里過夜嗎?」
「不,等安妮護理完你的手臂後,我們就要繼續趕路。」
「我不想打擾。」
「她會很榮幸替你療傷。」
「為什麼?」
「她認為你是我的新娘。」
「她怎麼會那樣想?我只對那個唐氏士兵說了謊。」
他放聲而笑。「消息不脛而走,人人都知道唐氏人守不住秘密。」
「天啊!我給你惹出不少麻煩,對不對?」
「沒有。」他回答。
抵達門口時,她靠近他低聲問︰「你信任這些人嗎?」
他聳聳肩。「我只信任布氏人。杜凱文的姊姊嫁給我的一個士兵,所以他也算是親戚。你在他們面前說的話都不會泄漏出去。」
狄良替她介紹。身懷六甲的安妮跟她年紀相仿。房間中央有一張長桌和六張椅子,顯然經常有客造訪。空氣中彌漫著剛出爐的面包香,莉安幻想自己戀愛結婚後建立的就是像這樣溫馨舒適的家。別傻了,她心想。她現在的生活充滿煩憂,哪里還有時間作白日夢。
「你的到訪是我們的無上光榮。」凱文對她說,但她注意到他的目光直視著勃迪。
安妮把一塊布鋪在桌面上,建議莉安在桌邊坐下上讓她檢查一傷勢。
莉安卷起衣袖解開繃帶。「傷勢不嚴重,但有點發炎。」她不覺得自己的手臂有那麼慘不忍睹,但安妮看到後卻嚇白了臉。
「天啊!你一定很痛。」
勃迪和他的士兵好奇地上前一探究竟。亞力跑過去緊挨在莉安身邊,他看起來很害怕。
「這些傷是怎麼來的?」狄良問。
「我自己弄的。」
「傷口必須切開清理。」安妮說。「領主,你們得在這里住兩天。她是淑女,我必須用和緩的治療法。」
「不,我不能逗留那?久。」莉安抗議。
「如果她是男人,你會怎??治療?」勃迪問。
「切開傷口,引出膿血,澆下「母之火」。那種特制藥水療效奇佳,但會非常非常痛。」
「我見過不少戰士在安妮用「母之火」療傷時鬼吼鬼叫。」凱文說。
勃迪等莉安決定要用哪種療法。她認為杜氏夫婦夸大其詞,但那並不重要。她不能為避免一點點疼痛而浪費寶貴的時間。勃迪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
「那些戰士在接受「母之火」治療後是停留幾日還是立刻離開?」
「等我在傷口涂完藥膏,他們就走了。」安妮回答。
「他們指的是那些站得起來的人。」凱文插嘴。
勃迪看到莉安微微點頭後說︰「用戰士療法替莉安療傷,她不會在你治療時出聲。她是布氏人。」他似乎認為最後那句話就能解釋一切。
「我不會出聲,領主?」她問,他惱人的傲慢令她感到好笑。
他一本正經地回答︰「對,你不會。」
她突然想高聲尖叫來氣一氣那個傲慢的男人,但她沒有那樣做,因為怕嚇到好心的安妮和幼小的亞力。等跟勃迪獨處時,她要提醒他她不是布氏人,幸好不是,因為布氏人都有點太自以為是。她注意到勃迪說她不會出聲時,他的每個士兵都點頭附和。
安妮傾身靠近丈夫對他耳語。莉安只听懂幾個字,但猜得出安妮是要凱文同意讓她下迷藥使莉安昏睡。凱文征求勃迪同意時,安妮忙著準備必要的用品。莉安搶在勃迪回答前說︰「我不希望被迷昏。謝謝你們的關心,但我必須保持清醒以便趕路。」勃迪點頭,但莉安不確定他同意的是凱文或她的要求。「我是說真的。」她再次強調。「不要對我下迷藥。」
亞力輕扯她的衣袖。「什麼事,亞力?」她低頭問,從眼角看到安妮把褐色藥粉摻進一杯酒里。
「我肚子餓。」
「等一下我們會找東西給你吃。」
凱文端來幾杯酒。「領主,我可以敬你和你的新娘一杯酒嗎?」
「但我不是──」莉安開口。
勃迪打斷她的話。「可以。」
她對他皺眉頭,不明白他為什麼不澄清誤會,但決定等一下再要求他解釋。
凱文把一杯酒放在她面前,把其他的酒杯放在一段距離外。「我可以叫其他的士兵進來一起敬酒嗎?」
勃迪走到門口吹聲口哨,其余的士兵魚貫進入屋內。莉安幫忙遞酒杯給每個人。人人都有酒後,凱文舉杯祝酒。「祝你們長命百歲,幸福快樂,子孫滿堂。」
「干杯。」眾士兵異口同聲地說。
大家等莉安喝了一口酒之後才各自飲盡杯中酒。勃迪朝安妮點頭,拉出一張椅子跨坐在莉安對面。他示意她把手伸出來,然後握住她的手。她知道那是為了預防她在治療時縮手。
狄良繞到她背後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勞柏,把孩子帶出去。」
亞力急忙抱住莉安的手臂。「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可以留下來,但不可以礙事。」
「好。」亞力說,然後靠在她身上。
安妮站在她身旁遲遲不動手。「夫人,你有沒有感到一點想睡?」她謹慎地問。
「沒有。」莉安回答。她注意到凱文猛打呵欠。「安妮,叫你丈夫坐下來好嗎?」
凱文用力眨幾下眼楮。「為什麼叫我坐下?」
「以免你跌倒。」
兩秒鐘後,凱文突然往前倒下。幸好厄倫的反應夠快,在凱文的頭撞到桌角前及時接住他。「夫人,你掉換了酒杯,對不對?」
「她迷昏了凱文?」勞柏咧嘴而笑。
莉安臉頰發燙地盯著桌面,努力思索該如何向凱文的妻子道歉。安妮不知所措地望向領主。勃迪看似失望地搖頭,但眼中流露出喜色。「看來是凱文把自己給迷昏了。厄倫,把他扔到床上。安妮,快動手吧,我們還要趕路。」
安妮點點頭,顫抖地拿出刀子。勃迪抓緊莉安的手腕,她感到刀刃劃開手臂的皮膚。起初她認為他反應過度,但安妮一開始探查傷口,她就慶幸有他的緊握。縮手是本能反應,但勃迪不讓她的手動彈。治療不如她預期中可怕,傷口切開後反而紆解了腫脹帶來的疼痛。
亞力害怕地鑽到她的右臂下抱住她。「很痛嗎?」
「不會。」她平靜地回答。
她的鎮靜消除了他的恐懼。他好奇地問︰「像那個人揍你的臉時一樣痛嗎?」
「有人打你?誰?」安妮一直在用干淨的布條清理傷口,亞力的話使她驚駭地問。
房間里突然一片死寂,每個人都在等她回答。「是誰並不重要。」她搖頭道。
「不,非常重要。」狄良說,其他人同聲附和。
「他是英格蘭人。」亞力月兌口而出。
「我就知道是英格蘭人,我從來沒听說過高地人打女人。」安妮嘟嚷。
幾個士兵點頭表示同意。亞力好像受到鼓勵似地主動報告。「他喝醉了。」
「亞力,沒有人想听──」莉安開口。
「不,我們都想听。」勃迪溫和的語氣掩飾了他真正的感覺。會欺負弱女子和小孩子的是什麼樣的瘋子?他決定在天黑前得知所有的細節。
「那個人用拳頭把她打倒在地上,然後不停地踢她。」亞力說。「我嚇壞了,我想要阻止他,但他不肯停。我可能哭了。後來我撲到莉安身上,但是她把我推開,翻身抱住我,用她的手臂護住我的頭,以免我被踢到。」
「然後呢?」廉恩問。
「她輕拍我,叫我不要出聲。她不讓任何人傷害我,我果真一下也沒被踢到。」
莉安想要用手捂住亞力的嘴。每個人都面露驚駭地盯著她看,令她感到十分難堪。
「只有一個英格蘭人對她動粗嗎?」勞柏問。
「另一個人也打了她。」亞力轉向勃迪。「你知不知道她在挨打後做了什麼?她故意露出微笑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