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對我很重要。將軍,修格。」
「你還不能將我。」
她同情地看他一眼。「你的王後已經動彈不得了。」
「才沒有呢!」他哀聲抗議。
妮可藏起笑容,移動她的主教,然後將修格的王後由棋盤取下。
羅伊不太相信剛才目睹的這一幕。一開始的兩步之後,他原以為她先前得逞不過是僥幸,她的下一著迫使他不得不重新估量情勢。這盤棋下得漂亮,「她」下得漂亮。
修格兩手托住頭。「居然不到八步就贏了我。」
妮可伸手輕拍他的肩膀。「你下得越來越好了,修格。」
他直起身子。「才沒有呢,」他哺哺說道。「是你好心安慰我罷了,妮可。」
「我沒有騙你,」她匆匆往丈夫的方向掃了一眼。「你真的進步了。」
修格哼了一聲。他起身中規中矩地朝妮可欠欠身,隨即表示要上床了。「我會想念你的妻子超過我想念你,羅伊。」他邊叫邊大步往外走。
「在宮里,修格是公認的相當好的棋手。」羅伊表示。
妮可微笑,酒渦又出現在她的面頰上。「我比他更好。」
他無法反駁這個趾高氣昂的回答,她的確比他好。「是啊,你比他更好,」他承認。「不過我也一樣。」
「或許吧,」她略微容忍。「我不會向你叫陣。我贏了你,你會難過。」這句話令他驚訝而爆笑。「你贏不了我的,夫人,我沒有理由難過。」
她投向他的眼神暗示她並不相信。她起身打算把棋具放回壁爐架上,然而羅伊按住她的手加以阻止。
「別動,夫人,我們該談一談了。」
他卻站起來。妮可輕嘆一聲,將長發拂到肩後,雙手疊放桌面上,再抬頭笑望羅伊。他已走到桌子另一邊,現正居高臨下俯視她。
「我正洗耳恭听。」她宣布。
「關于昨夜……」
「如何?」
「是你再一次企圖操縱我,對吧?」
羅伊耐著性子等她否認把他灌醉的圖謀,然後他將逼她吐實,即使得耗上一夜也在所不惜。他已備好講稿,句句皆合邏輯。
「是的,羅伊,我的確是想設法操縱你。」
她的欣然同意令他一時反應不過來,但他迅速恢復。「你的計劃並未得逞,不是嗎?」
「是的。」
「你還記得告訴過我什麼嗎?」
她得抬頭看他,脖子都酸了。她希望他坐下,要不就退後一、兩步也好。「只記得零星片段,」她承認。「我相信我告訴你尤里是我哥哥的孩子。或者是你自己猜到的?」
他正欲回答,又改變念頭。「好了,妮可,」他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又在玩什麼新的把戲?」
「我沒有玩把戲。」
「那你為何這麼好說話?」
她微微聳肩。「我答應過要對你坦誠的。」
「而你認為昨晚就算對我坦誠?」
「我本來就計劃要把幾件事告訴你,」她答。「我向你談起我的家人,就是要對你開誠布公了。是的,我昨晚是誠實的,絕對是。」
「可是你想先把我灌醉。」
她頷首。「我以為那樣你會比較容易接受事實。」
他搖頭。「你以為可以操縱我。」
「隨你怎麼說,」她答。「我承認這是個愚笨的計劃好不好,羅伊?你的目的是不是這樣?」
他點頭。「這是個好的開始。」
「那也是我坦誠的原因,我也想要有個新的開始。」
「是嗎?」
她將視線轉向自己的雙手。「我希望你我能好好相處。」
她若有所欲的語氣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打量她許久,想要判別她究竟是對他坦誠,抑或是再次企圖操縱他。「這對你重要嗎?」他問。
「糗,是的。」她凝視他。「非常重要。」
他相信她了,他正在微笑。
「你覺得我的想法可笑?」她問。
他不給她時間準備大發脾氣。「我也希望能和你好好相處。」他濁聲補充。
她的一雙眼楮訝然大睜。他的語氣至為誠懇,然後對她點點頭。
她也點頭。老天,她把他所有的虛張聲勢都拿走了。他突然覺得自已如同尚未熟悉職責的年輕隨從一樣笨拙。
「勾通良好,那麼我們達成協議了。」羅伊說。
她再次點頭,意欲起身。他一轉身,兩手交握背後。
她重又坐下,她很清楚接下來是什麼。她的從善如流絲毫不能阻止他,他又要說教了。「一個作丈夫的必須有絕對信心,他的妻子會永遠對他誠實。」他宣稱。
「可是你從未結過婚,」她忍不住指出。「如何知道這話是真是假?」
「妮可,一個人不必被火燒過才了解火能夠造成的損害。」
她心想這是相當奇怪的模擬,但丈夫臉上那副認真的表情令她保留了自己的意見。
「我年紀比你大,」羅伊再度開口。「你必須相信我明白自己說的是什麼。好了,妮可,說到信任……」
天啊,他真愛教訓她。他重又開始踱步,繼續往下講。妮可再次垂下頭,在心中開出一張清單,列出杰堤和尤里回家之前必須完成的雜事。地板得好好擦上一遍,小尤里現在會爬了,她不希望弄得他膝蓋髒兮兮的。她還要吩咐廚子預備幾樣杰堤愛吃的菜,這可以讓弟弟高興。明天晚上大家吃雉雞和烤隻果,杰堤嗜吃雉雞。等雉雞燒好,她會幫忙廚子把繽紛多彩的羽毛再插回去,增加晚餐時的樂趣。
「你不同意嗎,妮可?」
她听見自己名字的時候猛地抬頭。羅伊瞪著她,顯然在等答案。
他點頭,隨即又開始。「婚姻好比一幅地圖。」
「好比什麼?」她似乎難以置信。
「一幅地圖。」他又說了一次。「我指導你的時候,不要打斷我。」
他下這命令時並未提高嗓門,她也突然發現他從不曾大聲過。羅伊是個自持自律的人。老實說,她忍不住要佩服他的律己功夫。他也很和氣。
她听了一段他的教訓,又開始做白日夢,並且發覺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幫助她適應自己的新身分。他希望她快樂。他的教訓愈長,這事實愈明顯。
這人關心她或許同她對他關心的程度差不多。是了,她的確在乎他。假使她一點不在乎,此刻便不會坐在這里假裝對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感到莫大的興趣,她發現自己的行為和母親從前不謀而合。爸爸喜歡一再重復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而母親次次捧場到底。
羅伊喜歡教訓她,而如今她假裝興味盎然。
傳統正在延續。
她心中充滿溫暖。想來她母親會以她為榮,因為妮可也像她一樣保護丈夫的感受。
「所以,夫人,我相信你把每天打算做的事給我做個演示文稿是個好主意,」羅伊作結論。「這是讓我們的日常生活井然有序的另一種方法。」
「你是說你要我每天早晨站在你面前報告當天的計劃?」
「是的。」
她雙眸訝然大睜。「可是這樣就沒有驚喜的空間了,丈夫。」她指出。
他一臉駭然。「當然沒有了。看在上帝分上,妮可,我說的話你一個字都沒听進去?」
她猜想他已談過不許輕舉妄動的部份,她不敢發笑。「糗,」她月兌口而出,試圖安撫他。「我受益良多。我只是想知道你對……驚喜的觀感。」
這借口在她听來薄弱得可憐,但羅伊卻似乎滿意了。她總算笑了。「你快說完了嗎?時間不早了,嘉莉答應今晚就寢之前替我準備洗澡水。我不想讓水變冷。」
他允許她離開,她朝門口走去,兩腿殭硬。天啊,她在那兒坐了多久?
她回頭向羅伊道晚安,注意到他正將棋具放回爐架。她等他回過身。「晚安,羅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