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八個星期。"
他的回話消弭了羅伊的怒氣,這麼短的時間的確訓練不夠。"暫且原諒你的無知。"他近開大步準備出發。"我們應該支持修格的人,不過那純粹是因為我們喜歡打一場漂亮的仗,而不是為了他們需要支持。修格他們不管有沒有我們的援助,一樣都會得勝。"
年輕的士兵一面點頭,一面問可不可以追隨男爵,和他並肩作戰。羅伊接受了這項要求。他留下二十名士兵守在內庭,帶領其余的人手上陣。好在城里只剩幾個婦人小孩和僕佣,殷吉應該維持得住。
戰況很激烈,但是結束得未免太快。羅伊心思細密,頓覺事情有些蹊蹺。怎麼他一加入戰役,明明兩倍于他們的撒克遜人立刻像狼群進山似的四散逃竄。難道這場戰役目的只在引他出來?連日征戰,過度缺乏睡眠的他實在太困乏,他想,或許是自己太多疑了。但是他仍帶著自己的部下繼續追殺約一個小時才罷手。
羅伊吃驚地發現另一隊戰友竟由修格男爵親自帶隊。修格是他的朋友,階級和他相等。他以為修相應該正和公爵並肩做最後的掃蕩戰,一邊前往倫敦。他問起這個問題時,修格向他解釋,原來他們是在殲滅北邊的零星隊伍之後,準備前往倫敦的途中遇到了撒克遜人的襲擊。修格比羅伊年長十歲,花白的頭發加上臉上臂上的創痕,羅伊跟他一比幾乎毫無瑕疵。
"我的部隊全是些初出茅廬的新手。"修格坦白地說。"比較有經驗的都派給了威廉。羅伊,我沒有你這種訓練新人的耐心。要不是線民通風報信,我們的傷亡可就慘重了。這個撒克遜探子來得真是時候,所以他們埋伏的效果不如預期。"
修格湊向前,以類似告解的口氣小聲說︰"我這批人到現在還是缺乏軍紀,居然有兩個人連劍都弄丟了。你相信會出這種漏子嗎?我真該現在就宰了這兩個笨蛋,省得再添麻煩。"他吁口長氣。"只要你同意,我請威廉調我的幾名女圭女圭兵給你好好受點訓練。"
兩位男爵各由自己的軍隊簇擁著,回返城堡。
"你說的那個線民是什麼人?"羅伊問。"為什麼信得過他?"
"這個人叫詹姆,我沒說信得過他。"修格答道,"只是到目前為止還算可靠。他告訴我撒克遜人討厭他,因為他用很惡劣的手段收租稅。詹姆對這一帶非常熟悉,他在這里土生土長,對那些隱密的藏匿所在都很清楚。哎,這風是不是冷起來了,羅伊?"修格攏緊披風,改變話題。"我的骨頭有感覺。"
羅伊沒什麼感覺。細雪開始在飄,但是還蓋不住地面。
"你的骨頭老了,修格,所以才會覺得冷。"他開朗的笑容化解了語氣中的嘲弄。
修格也笑著。"你說我老?听听我百戰百勝的輝煌戰果你就會改變看法了。"
這位傲氣十足的勇士果然巨細靡遺地eM述起自己的戰績,直到進入堡內,抵達中庭時才告一段落。殷吉沒有出來迎接,羅伊猜想這胡涂蛋八成仍守在樓上,盯著那位修女。
一想到這個撒克遜女人,羅伊便很不舒坦,總覺得她有些怪,可是一時又說不出怪在哪里。
也許,是因為她太吸引人的緣故吧,他想。以他的看法,這麼美麗的女人皈依教會未免可惜,她應該歸屬于一個男人才對。轉念一想,自己持有這個惡念,真正是無聊。他傍著修格走入內庭,看情形,修格和他的部隊勢必要在此地過夜,夜色已快速地逼近。
修格顯得又冷又倦。羅伊吩咐侍衛生起爐火,再召修格所提及的那個線民進來,當面詢問一些有用的情報。"我想問他有關這一家人的事情。"他說。
一名士兵立刻領命而去。過了一會兒,殷吉連奔帶跑沖進大廳,見到男爵趕緊立定,鞠了躬,準備報告。
羅伊搶先制止。"把修女帶來見我,有話要問她。"
這個命令使殷吉大驚失色。羅伊正想動手推他,門口的一番動靜轉移了他的注意。領命前去帶線民的土兵回來了,在他旁邊就是那一個撒克遜的"猶大"。此人穿著極不合身的衣服,褐色的衣擺掃著地面,沾滿了泥濘。他令羅伊想起了貓頭鷹︰個子很矮,斜肩,眼皮很厚像搭著一層多余的肉。他的長相真像貓頭鷹,卻生了一副兀鷹的心腸,出賣自己的同胞。羅伊十分不屑地想著。
"過來,詹姆。"羅伊命令他。
撒克遜人遵命向前,向兩位男爵一躬到地。"爵爺,我是您們最忠誠的僕人。"
羅伊背著手站在壁爐前,修格的身邊。修格里著羊毛披風,借它擋住不停發作的寒顫。羅伊注意到他泛白的臉色和燒紅的眼楮,立即下令搬張椅子安置在壁爐前。
"去拿一大杯麥酒給男爵。"他向站在門口修格的衛兵叫喚,"先讓撒克遜僕佣喝一口,如果喝了沒事,就表示酒里沒有下毒。"
"我好得很,而且我跟你一樣壯。"修格對羅伊的自作主張頗不以為然。"我要什麼自己會說。"
"對,你當然跟我一樣壯。"羅伊附和著,"但是這一個星期你上陣的次數比我多兩倍。"這當然是謊話,無非是為了滿足修格好強的自尊心。"換做是我,也會吃不消。"
修格同意了他的說法。"這倒是實話。"
保全了修格的自尊,羅伊收起笑容,再把注意力轉向線民。"把這一家族的情況詳細告訴我,"他以命令的口吻說,"先說他們的父母,兩個老的是不是真的都死了?"
士兵搬來一把高背椅擱在爐邊,撒克遜人退開一步,等到修格坐定才開始回話。"對的,爵爺,兩個老的都死了,就埋在北邊山頂的家墓里。"
由于必須不斷仰起頭來望著這位諾曼巨人,詹姆的脖子愈來愈痛,痛到忍無可忍時,他只好把視線定住在地板上。這一招不但減輕了疼痛,也減緩了直接面對這位巨人的壓迫感。詹姆發現這位諾曼勇士的眼楮一如他有臉上的傷疤,令人駭怕。而那冷厲的眼神甚至比他的身形和疤痕更具威脅。
"說說其它人。"羅伊再下令。
"還有兩個兄弟,"詹姆不敢遲疑。"桑頓是大哥,據說他已經在北邊的戰役里戰死了,不過這件事始終沒有證實。"
"另外一個呢?"
"他叫杰堤,是家里的老麼,他也在那場戰役受了傷,現在在修道院里由修女們照料他。不過杰堤活下來的機會不大,他的傷相當嚴重。"
殷吉仍然站在男爵的身邊。羅伊突然轉頭對他說︰"我不是叫你把修女帶過來嗎?"
"我不知道你要盤問她,爵爺。"
"我要做什麼你無權過問,殷吉,你的職責是服從,不是發問。"
殷吉猛吸一口氣,沖口而出;"她不在這里了。"
羅伊強自按捺住想掐死他的沖動。"說明理由。"他嚴厲的命令道。
殷吉鼓起最大的勇氣面對領主的凌厲眼神。"丹妮修女請求準許她回修道院一趟。她說她跟院方說好一定會在天黑之前回去,而且她也很關心她弟弟的傷勢,因為他是家里最小的一個孩子,她認為她必須照顧他。"
從頭到尾,羅伊沒有任何反應。殷吉根本猜不透他的領主究竟在想些什麼,就是這層猜不透使他繼續說話時有些走音。"她弟弟的傷勢有生命的危險,爵爺,她必須整夜守在他身邊,她向我保證明天一早就回來這里。當然到時候隨便你要盤問她什麼她都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