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康兩腿一軟,跪倒在地上。殷吉探手把他拉住。"有個女的還在樓上,是雙胞姊妹中的一個,爵爺,"殷吉向男爵報告。"她在教堂禱告。"
賀康猛吸一口氣,搶著說︰"上次圍城的時候,教堂早就燒毀了。"他的聲音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丹妮修女從修道院一趕到,便吩咐把聖壇搬到內庭的一個小房間。"
"丹妮是修女,"殷吉自動插嘴。"爵爺,就跟我們听說的一樣,她們兩個是雙胞胎。一個是聖人,一心只為世人服務,一個是罪人,一心只想給我們制造麻煩。"
羅伊仍舊不說話,繼續瞪著老僕。賀康不由自主的移開視線,盯著地上,合起雙手極小聲地說著︰"丹妮修女因這場撒克遜和諾曼人的戰爭被困住了,她是無辜的,她只希望能回到原來的修道院。"
"我要另外那一個。"
男爵的聲音很輕,很冷。賀康的胃再次翻騰。
"他要雙胞姊妹的另外那一個。"殷吉放聲大吼,一瞧見男爵嚴峻的眼光,趕緊閉口,把接著要說的話全部吞回去。
"雙胞姊妹的另外那一個是妮可小姐。"賀康吸足一口氣接著往下說︰"她離開了,爵爺。"
羅伊對這個消息毫無反應,殷吉卻流露出掩不住的失望。"她怎麼可能離開了?"他邊吼邊推賀康,逼得老僕再度跪倒。
"內庭的牆壁里有許多秘密信道,"賀康承認。"難道你們沒注意過吊橋以後再沒瞧見任何撒克遜士兵嗎?妮可小姐帶著她兄弟的人一個多小時之前就走了。"
殷古氣得怪叫,只有拼命地推賀康出氣。
羅伊上前一步,兩眼筆直地瞪著他的副將。"殷吉,對付一個沒有還手能力的老人,不表示你的力氣很大,同樣的,干擾我的問話也不能證明你有自我克制的能力。"
殷吉自覺?面無光,只好向男爵鞠個躬,再把跪在地上的老僕拉起來。
等殷吉離開老人的身邊,羅伊才收回視線轉向賀康。"你為這家人做了多久的管事?"
"將近二十年。"賀康的口氣有著難掩的驕傲感。"主人待我很好,爵爺,他們讓我覺得自己和他們一樣重要。"
"二十年的好待遇,讓你現在出賣兩位女主人?"他嫌惡地搖著頭。"賀康,你的忠誠和你的話都不足采信。"
羅伊不再把時間浪費在這老者身上。他邁開大步走向內庭的門,排開擋在道上看熱鬧的部下,徑自走了進去。
賀康被命令回到僕佣堆里,任由他在殷吉急沖沖地追隨男爵而去時,兀自擔心自己的命運。
羅伊有條不紊的進行搜索。內庭的第一層堆滿了碎石塊,凌亂不堪。角落一張長桌翻倒了,凳子大都已損毀。通往樓上各廂房的主樓梯大體上還算完整,由牆壁滲出的水滴在木質的梯階上,又濕又滑。欄桿大多已毀損,搖搖欲墜地掛著。如果有人在這里滑一跤,非摔下樓去不可。
二樓的情景也一樣淒慘。風從壁上一個好大的洞口灌進來,冰冷徹骨。樓梯終點是一條很長很暗的走廊。
羅伊一登上這層樓,殷吉立刻沖到他前面,手忙腳亂地抽出佩劍,擺出一副護主的姿勢,誰料地板也是又濕又滑,殷吉不但失去平衡扔了寶劍,還對準牆上的大洞沖去。羅伊實時拽住他的後頸,往回一拉,殷吉頓時朝反方向彈回來,撞在壁上。他像落水狗似的抖了兩下,拾起佩劍,再次追隨在他的領主身後。
對于這樣一個魯莽的手下,羅伊只有搖頭不已。他來到第一個房間時,發現房間上了閂,他輕易地踢開門閂,低頭穿過嫌矮的門框,進入房間。
這是一間臥室,室內燃著幾支蠟燭,一名待女瑟縮地躲在角落。
"這間房是誰住的?"羅伊問她。
"妮可小姐。"侍女悄聲地答。
羅伊從容地打量著房間。簡樸如苦修僧的陳設,整潔得令他有幾分驚訝。想不到女人家沒有那些瑣瑣碎碎的玩意兒也能過活。當然他對女人的了解也僅止于他的三個妹妹。不過就這三個女人已經足夠讓他做這番結論。靠牆是一張大床,
酒紅色的垂慢攏在床後,對牆是壁爐,一只樣式簡單的紅木櫃子立在另一個角落里。
幣?上沒有任何衣裳,羅伊無從得知這房里的女主人究竟是胖是瘦。他轉身準備離開房間,卻發現殷吉呆頭愣腦的堵住了去路。羅伊兩眼一瞪,殷吉才慌忙退開。
第二扇門也由里面上了閂,羅伊正想踢開它時,竟听見拔US門閂的聲音。
開門的是一名年輕待女,一臉的雀斑和惶恐。她原本想向他行禮,不料一看見他的臉,禮只行得一半,便大叫著逃了進去。
這間房里點滿蠟燭,一張覆著白布的木制聖壇擺在壁爐的正前方,聖壇前的地板上有幾塊皮面的跪墊。
他一眼便瞧見那位修女。她跪在那里,低頭禱告,雙手握著自頸上垂下來的十字架。
她從頭到腳都是清一色的白。羅伊站在門口等她抬頭,因為聖壇上沒有擺設聖杯,他無需跪拜。
侍女怯怯地踫觸修女細瘦的肩膀,彎子小聲向她耳語。"丹妮修女,諾曼人的首領來了。我們是不是現在投降?"
這問題太可笑,羅伊幾乎笑出聲音。他示意殷吉把劍收起來,大步走入室內。兩名女僕站在以毛皮遮著的窗口,其中一個懷里還抱著嬰兒,小東西正專心地啃著自己的小拳頭。
羅伊的注意力再回到跪著的修女身上,從他的位置只能看見她的側面。她終于以手勢劃了一個十字,表示禱告完畢,接著優雅地站起來。她剛一站穩,小嬰兒便迸出哭聲,探著小身子要她抱。
修女示意黑發的女僕向前,她抱過孩子,親吻過他的頭頂,再走向羅伊。
到現在他還是沒能看清她的面貌,因為她的頭一直低著,不過她溫婉的態度和哄嬰兒時的輕聲軟語卻已深深地吸引了他。嬰孩豎著一頭金色的細發,模樣兒很有趣。這會兒滿足地靠在修女懷中,繼續吮自己的拳頭,不斷發出呼啦啊啊的
聲音,偶爾還打兩個呵欠。
丹妮在羅伊身前一、兩英尺處停下步子,她的頭僅及他的肩,他情不自禁地想︰她好象很容易就會碎掉,很脆弱的樣子。
這時她抬起頭,定楮注視著他,于是他什麼也不想了,就好象他已經不會思想。
她美到極點。天使般的面孔,毫無暇疵的皮膚,尤其那對眼楮更令他迷惑,動人心弦的藍。一時間羅伊以為自己見到了一位降臨凡間的女神。弧形完美的眉毛,挺秀的鼻子,豐滿紅潤的嘴唇,動人至極。
羅伊驚覺自己的身體有了異樣的反應,立刻收斂心神,這份突然的失控確實令他驚嚇,而耳邊的一聲抽氣聲更明顯的表示殷吉的反應跟他一樣。他掉頭向殷吉橫一個白眼,再面對修女。
丹妮已是教會的新娘,神聖不可侵犯。正如他的領主威廉公爵一樣,羅伊也尊敬教會,不遺余力的保護神職人員。
他用力地吁口氣。"這孩子是誰的?"他以問話企圖消解自己心中對這個女人不敬的念頭。
"是嘉莉的。"他發現她略帶沙啞的聲音簡直不可思議地誘人。她向站在暗處的公僕示意,那女人立刻上前一步。"嘉莉是這里的忠僕,她的兒子叫尤里。"
她低頭看看嬰兒,見他在咬她的十字架,便輕輕把它移開,再抬頭望向羅伊。
兩個人沉默的對看了半晌,她的手在尤里的小肩膀上畫著圓圈,視線卻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羅伊,表情中沒有絲毫的恐懼,對他臉頰上那道又深又長的疤痕也似乎視而不見。羅伊反倒有些不自在,他習慣的是一般女人乍見他時的另一種反應,但是修女的態度使他相當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