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磊一臉迷惑地用下巴指指球場。「你看到的就是。」
「你說什麼?」
「你剛剛看到陣式了。」
「陣式?你們只有一種……」塞奧努力板著臉,不希望康磊認為他沒有把練習當回事。
音樂老師緊張地拉扯領口。他穿著音樂演奏會的上漿白色禮服襯衫,系著領帶,外面罩著法蘭絨運動上衣。天空烏雲密怖,天氣悶熱難當,塞奧覺得康磊一定快要窒息了。
米雪用手肘戳他。「打得不錯,對不對?」
塞奧沒有回答。
康磊說︰「我們只練好你剛剛看到的那一種陣式,我們把它叫做‘毒刺陣’。」
「原來如此。」塞奧不願撒謊,又想不出別的話可說。
「不錯吧?」
米雪再度用手肘戳塞奧。他不理會她,轉身面對康磊。塞奧不想傷他的感情,因為他顯然費了很大的勁才使這群野孩子合作。但塞奧也不打算欺騙他,于是他說︰「有意思。」
「你必須了解我的立場和球隊的背景。」康磊熱切地說。「我們的足球隊去年才成軍,教練……在球季中途突然走了。當然啦,他連一場比賽也沒贏。球員們上了場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他承認。「給我一枝長笛,我會教你怎麼吹,但這個我就不懂了。所以我們迫切需要攻守秘笈。我真的盡力了。」
「那當然。」塞奧附和,想不出還能說什麼。
「我甚至上網搜尋過,但完全看不懂在網路上找到的那些充滿圓圈和箭頭的圖。」他月兌下哨子遞給塞奧。「交給你了,教練。」
「我不是……」康磊已經慢步跑向冷飲水箱。「……教練。」塞奧還是把話給說完。
米雪挨到他身邊低聲說︰「他們真的很爛,對不對?」
「對。」
她微笑。「我去露天看台上等你們練完球。」
好吧,他心想,就這一次。他跟球員們談一談,告訴他們,他會寄一些攻守秘笈和錄影帶給費老師,然後他就要閃人。對,他的計劃就是這樣。
他把兩根手指放進嘴里吹了聲響哨,引起球員們的注意,然後打手勢叫他們過來。
他們隆隆地跑向他。其中一個男孩跌了一跤,爬起來,跑了幾碼又被自己的腳絆倒。塞奧希望他不是想當跑衛。他們圍住他不停發問。塞奧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舉起一只手等待。球員們終于安靜下來。
他低聲叫他們月兌掉頭盔,坐在他面前的草地上。他們竟然服從了。他們坐下來時,塞奧發誓感到腳下一陣震動。華力略突然嚷道︰「教練,你的槍呢?」眾人又開始七嘴八舌地吵鬧不休。
塞奧交抱雙臂,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等他們心領神會。不到一分鐘,他們就再度安靜下來。
他用近乎耳語的音量說︰「力略,我的槍放在安全的地方,但我發誓,下一個在我說話時插嘴的人一定會挨揍。明白嗎?」他強迫他們坐著不動,豎起耳朵听他說話。「好,我們要這樣做。」
米雪坐在露天看台的硬板凳上觀看,她很驚訝塞奧那麼容易就管住球隊。隊員們盤腿坐著,頭盔放在大腿上,目不轉楮地看著塞奧,全神貫注地听他說話。康磊看來佩服不已。他已經回到塞奧身邊,正在頻頻點頭。
「對不起,小姐?」
米雪聞聲轉頭。一個高大微胖的黑發男子站在更衣室的通道口,他看來有點眼熟。
「什麼事?」
陌生男子往前走。他穿著卡其短褲和卡其短袖襯衫,胸前的口袋上方繡著「快捷」兩個字,口袋上別著名牌,但距離太遠,無法看清他的名字。他拿著一個「快捷快遞」的包裹。
「我在找一位雷米雪醫師。妳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她?」
「我就是雷醫師。」
投遞員露出笑容。「謝天謝地。我在這個小鎮到處找妳。」他把包裹挾在腋下,快步走上金屬樓梯。
「有東西要給我嗎?」
「沒有,醫師。我們遇到了一個問題,但我希望妳能在艾迪被開除前幫我解決它。」
「請再說一遍。」
「艾迪是我們的新進人員,他捅了大樓子。對了,我叫範良。」投遞員與她握手。他的手濕濕黏黏,握起手來有氣無力。
「你的朋友捅了什麼樓子?」她問。
「他送錯了包裹。」他說。「但他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因為他的太太懷孕了,如果被開除,艾迪會失去他的保險。他只有十九歲。我覺得該負些責任,因為他是我訓練的,所以我利用休假時間想在老板發現前解決這件事。」
「你真是個好人。」她說。「我能幫上什麼忙?」
「事情是這樣的。星期一艾迪到紐奧良的一家律師事務所拿了一個包裹,他應該在接待處當場填好標簽貼在包裹上,但他卻把包裹拿回公司的車子里。他已經從貝沙實驗室拿了一個包裹,同樣沒有貼好標簽。他坐在開了冷氣的車子里填好兩張標簽,但在黏貼時卻貼錯了包裹。我會發現這個錯誤,是因為另一家律師事務所的秘書打電話來,說她收到錯誤的包裹。她打開包裹,發現里面是一家藥廠的新藥研究報告。算艾迪幸運,接電話的正好是我。如果那個秘書向我們的老板投訴,後果恐怕不堪設想。我們公司標榜的是迅速可靠,我發誓這是三年來第一次出差錯。」他把重心從一腳移到另一腳。「總之,我希望妳把那個誤送給妳的包裹給我,那樣我今天就可以把它送去那家律師事務所。」
米雪搖頭。「我很想幫忙,但我不記得收過任何快遞。你知不知道包裹在什麼時候送到什麼地方?」
「艾迪把包裹送去了醫院。」
她注意到他翻筆記簿時手在發抖。他很緊張,不敢正視她。她覺得有點奇怪,但猜他是因送錯包裹而難為情。
「我已經去過醫院,希望能找到妳。有個護士好心地查了日志,她說那天傍晚有車禍傷患,艾迪送包裹去時,妳正在手術室里動手術,但那似乎說不通,因為妳在收據上簽了名。」
「啊,對,我想起來了。我在外科樓層趕病歷時,急診室是有通知我有包裹。但我不記得我有拿到它。」
「但妳在收據上簽了名。」
「我有嗎?」她不記得她有簽收包裹。
「有,醫師,妳有。」他懊喪地說。「我們把收據正本寄回給寄件人時都會留副本,收據上明明有妳的簽名。」他的語氣除了焦慮以外,還有更多的氣憤。
「生氣于事無補。」她說。「如果你看得懂我的筆跡,那麼名字絕不是我簽的。沒有人看得懂我的筆跡。我想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名字是急診室秘書替我簽的,那是標準程序。」她努力回想過程。「啊,對,我有下去拿包裹。」
「哪里?」他急切地問,匆匆回頭瞥向足球隊。「掛號處或急診室?」
「急診室。」她回答。「緊接著救護車就抵達了。」她聳聳肩。「我直接回到手術室接連動了兩個手術。」
「那麼妳沒有打開過包裹了?」他露出微笑,听來松了口氣。
「沒有。如果有,我一定會記得,尤其是來自律師事務所的文件。」
「妳想必了解收件人的那家律師事務所,有多麼急于拿到那些機密文件。我可不可以立刻開車去醫院找那位秘書拿那些文件?她叫什麼名字?」
「苗愛蓮,但她不會給你,除非我告訴她沒關系。」
「妳可不可以現在打電話給她?艾迪已經取回那個原本要給妳的包裹,正在前來這里的途中。我很想在今天把這件事辦完。妳可以用我的行動電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