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來那套甜言蜜語,」畢克反駁道。「這次不管用的。妳到底還對瑪莉說了什麼?妳看她嚇得這個樣子。」
「我只不過告訴她,我听說蘇格蘭人是一個很強的民族。」
「唔,瑪莉,這並不會像妳想象中那麼糟的。」畢克承認道。
「而且他們胃口很大。」瑪莉插嘴。
「這算罪惡嗎?」
「當然,」瑪莉答道。「還有,杰宓說他們一年到頭都在打仗。」
「不,瑪莉,他們只是常打仗,不過還沒有那麼經常。」畢克搖頭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杰宓。她臉蛋微紅,鬈曲的秀發垂在身後,紫眸則愉快地閃著笑意。畢克只希望金亞烈能看到此刻的她就好了。
「杰宓還說蘇格蘭人想要什麼,一定要弄到手。」瑪莉的聲音把畢克的思緒拉了回來。「而且她說蘇格蘭人有三樣特殊的偏好。」
「什麼偏好?」畢克問道。
「好馬、肥羊,和軟軟的女人。」
「馬、羊、和女人?」
「對,畢克。而且重要程度也是依此排列。杰宓說他們寧可睡在他們的馬旁邊,也不要睡在他們的女人身旁。如何?畢克,這是真的嗎?」
杰宓再也忍不住笑了出聲。「老實說,瑪莉,我是說著來逗妳的。」她說。「對不起,妳是那麼容易上當,讓我實在忍不住。」
瑪莉瞪了她一眼,轉向畢克。「畢克,你看我這個妹妹多不懂得體諒人。她就不懂得體諒一下我這個要站在那些蘇格蘭人面前,並祈禱自己不要被選上的人!爸爸已經說要把她藏起來。」
「那只是因為我不在國王列出的名單之上。」杰宓提醒她姊姊。
畢克未加置評,只對瑪莉說:「好了,妳不會再胡亂擔心了吧,小姐?杰宓全是騙妳的。」
「其實我早該知道她是騙人的,」瑪莉說道。「她居然還告訴我蘇格蘭人穿女人的衣服。」
「什麼──」畢克嗆住了。
而杰宓也在這時嘆了口氣,並說道:「我怎麼知道妳連這種話都會相信?」
「那不是女人的衣服,小姐們,雖然它的長度的確只達膝蓋,」畢克終于找回了他的聲音。「那是他們的格子呢裙,也是他們最神聖的服飾。我想他們不會樂意听到妳們把它稱之為『女人的衣服』。」
兩個女孩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你是說他們真的穿那種衣服?」她們齊聲問道。然後杰宓開始笑。「那就難怪他們老是在打仗了,一定經常有人嘲笑他們。」
「噯,因為他們穿女裝。」瑪莉附和道。
「那不是女裝!」畢克吼道。
杰宓立即後悔了。「對不起,畢克。我們不該拿這個開玩笑的。我的天!你今天似乎有些緊張。你老是回過頭去看你的身後,你是怕有人從後面打你一拳嗎?或是──」
「我只是中午沒睡午覺,」畢克咕噥道。「因此有些心不在焉。」
「那麼你一定要趕快去休息一下,」杰宓勸他。「來,瑪莉,畢克有些累,我們不要再煩他了。」她拉著瑪莉離開了。
畢克如釋重負地看著兩個女孩走離馬廄。走了一段距離以後,瑪莉轉過身追逐杰宓,然後她們一前一後地奔向了花園的方向。畢克不禁輕笑了一聲。
「她的名字是男孩的名字。」
畢克驚跳了起來,他根本沒有听到金亞烈走近的聲音。他轉身面對那個高大戰士的肩頭。「那是她母親為了建立她在這個家的地位所作的努力,杰姆男爵不是杰宓的生父,雖然他很仁慈的正式的說是。您仔細看過她了?」他忍不住問出最後一句話。
亞烈點頭。
「你會帶著她一起走,對不對?」
金亞烈注視了老人良久,才答道:「沒錯,畢克。我會帶著她一起走。」
選擇已經做好了。
第三章
杰宓是最後一個曉得蘇格蘭佬已經抵達白家的人。因為在她和瑪莉去花園的路上,幾個農奴便因為村里有個孩子跌斷手臂而請走了她。
後來男爵派了十個男僕去召她回家,但那個男僕卻又在匆促之間忘了告訴她,男爵急召她回家的真正目的。因此當她提著裙子沖進大廳的時候,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根本毫無心理準備。
是看到了那兩個魁梧的戰士,尤其是怡然自得的倚在壁爐前的那一位時,才讓她倏地煞住了腳步。
她吃驚得甚至忘了掩飾自己的反應。上帝明鑒,那兩個男人是她此生所見過最高大的男人,她無法自主地瞪著他們看。
包不幸的是,她的第一句話竟是不自覺地低喊了一聲︰「我的天哪!」
她的驚呼很小聲,但杰宓從較高大的那名戰士微揚右眉的動作看出他听見了。
那人是她所見過最嚇人的男人,而且他正試著要以目光讓她怕得雙膝發軟。她告訴自己她不怕。不,她憤怒得根本無法去感受害怕,杰宓挺直背脊,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他們就這樣互看了一會兒,直到杰宓突然了解再這樣互瞪下去,她也不會贏的。而且她也第一次注意到了那充塞于大廳之內的寂靜。她別過頭,看見她的三個姊姊正如同等待處決的犯人般排排站著。
一接觸到杰宓充滿同情的眼光,愛琳就哭起來了。愛麗伸出手臂,攬住她的雙胞胎姊姊,原想安慰的話說不上來,反而開始抽泣,終于一道哭得歇斯底里。
站在愛琳旁邊的瑪莉似乎也弦然欲泣,拋給杰宓一個「老天,妳看看他們!」的眼神,然後便垂眼看向地上。
總得有人做些什麼,不讓雙胞胎在蘇格蘭佬面前這樣丟白家人的臉。「愛琳、愛麗,立刻停止哭泣。」杰宓下令道。
雙胞胎抹了抹眼角,開始試著控制住自己。
接著杰宓看向她父親。結果卻看到他正坐在桌邊,自顧自地從酒瓶里倒酒。
看這場面似乎只能靠她來對客人致上象樣和有點文明的歡迎之意了,杰宓決定道。她很想吼著告訴那兩個巨人他們早到了三天。但是她知道她的職責所在。
她緩步走到兩個蘇格蘭人面前,對他們行了一個適宜她的女主人身分的屈膝禮。但是她的一綹鬈發偏偏在那一刻掉下來遮住了她的左眼,也毀掉了所有她刻意營造的傲然氣息。她不耐地甩開那綹頭發,並勉強自己露出微笑。
「歡迎兩位光臨舍下,」她開口說道。「請務必原諒我們的欠缺準備。不過,如果你們還記得是你們早來了三天,你們就應該比較能容忍。」她移開她緊盯著對方的靴子的視線,冒險地抬眼看向兩個戰士之間的空隙。「我是──」
「杰宓小姐。」兩個巨人中較矮的那一個說道。
杰宓疑惑地看向那人。發現那人的模樣比另一個可親多了,他正在朝她微笑,而且綠眸也促狹地亮著。面對啼哭如嬰兒的愛琳和愛麗,有什麼值得他高興的?
「敢問尊姓大名?大人!」杰宓收起滿腔的狐疑,冷冷的問道。
「費丹尼。」那人答道,然後他又朝他的同伴點了一下頭。「他是金亞烈。」
費丹尼帶笑的面孔及含混不清的蘇格蘭腔令杰宓情不自禁地回他一笑。她實在不想和另一個領主說話,不過她知道她必須。杰宓掛著微笑,緩緩地仰頭看向另一個戰士。
他正等著她看向他。杰宓感覺到微笑凍在她的臉上。那人熾熱如正午太陽的目光輕易地令她畏縮了。
他沒有微笑。
不知為什麼,杰宓突然覺得很窘,而且這一輩子從不曾自覺如此脆弱過。她感覺到她的雙頰發熱,也曉得自己正開始臉紅。那人的凝視是如此奇怪,彷佛她是他的所有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