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們兩個不介意我這個老人家多管閑事。」理察打岔。
「什麼事?」李昂粗聲惡氣地問。
「那個人是誰?」莉娜問。
「理察爵士。」李昂回答。
莉娜認出那個名字。她對李昂的客人皺眉道︰「李昂不能回去替你工作,他的腿還沒有痊愈到令我滿意的程度。他可能要好多年才能完全康復。」
「莉娜,你怎麼知道理察是誰?」
「隆恩。」她回答。「而且你有時候會說夢話。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那個缺點,但是——」
「哦,該死!」李昂咕噥。
「哦,老天!」理察低語。
「別擔心,爵士,」莉娜對理察說。「我會保守他的秘密。」
理察凝視她良久,然後緩緩點頭。「我相信你會。」
「你怎麼知道我的腿受過傷?」李昂問莉娜。「我從來沒有抱怨過,我的腿傷已經痊愈了。是不是隆恩那個大嘴巴——」
「我第一次遇見你的那晚,就從你的眼楮中看出你感到疼痛。而且你一直靠在壁爐架上。後來我確實問過隆恩,他透露你的膝蓋受了傷,而且還沒有痊愈。」她飛快地瞥了理察一眼。
理察藏起笑容,李昂的妻子的確令人著迷。「你們兩個似乎相互誤解了。」他說。「李昂,我想你的妻子並沒有因她阿姨的信而苦惱。你是為了別的事,對不對,親愛的?」
「對。」莉娜回答。「伯爵夫人附上我一個好朋友的來信。信封上是他的筆跡沒有錯,信里的筆跡看起來也很相似,但是——」
「你認為信不是他寫的,這就是你指的詭計嗎?」李昂問。
她點個頭。「看到伯爵夫人信尾那句話沒有,李昂?她希望我的朋友寄來的不是壞消息。」
她的眼里又充滿眼淚。李昂迅速看完狄凡的信,然後拿起信封靠在信紙邊比對著筆跡。莉娜屏息以待。
他很快就看出其中的差別。「相似但不相同。理察,你要不要看看?」李昂問。「另一個人的意見能使莉娜較易安心。」
理察從椅子里跳起來,難耐好奇地奪過信紙和信封。他很快就看出其中的差別。「沒錯,信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無疑是偽造的。」
接著他看了信的內容。再度望向莉娜時,他的眼中充滿同情。「這些荒野居民……他們就像你的家人一樣?」
莉娜點頭。「斑疹傷寒是什麼?」她皺眉問。「信上說他們死于——」
「只有天知道。」李昂說。
「這是誰做的?」理察問。「什麼樣的怪物會做出這種缺德事?」
「莉娜的阿姨。」李昂的聲音反映出他的憤怒。
理察把信放到桌上。「原諒我這麼說,莉娜,我認為你的阿姨是個——」
「心里想想就好,別說出來。」李昂及時打岔。
莉娜癱靠在李昂的椅子上,李昂伸手環住她的腰。「我仍然不明白這是怎麼搞出來的。封箴並沒有遭到破壞。」
理察說明用蒸汽開啟信封有多麼容易。「專家可以看得出來。」他說。
理察在十分鐘後告辭。房門一關,莉娜的淚水就泉涌而出。李昂把她拉到腿上摟緊她。他沒有試圖安撫她,而是讓她哭個痛快。她的啜泣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止息。
「你的襯衫全被我弄濕了。」莉娜抽抽噎噎地說。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疲倦地嘆口氣。
她許久都沒有動靜。李昂心想,她可能睡著了。他不介意整個下午都這樣抱著她。事實上,他認為自己需要那麼久的時間才能消氣。
理察本來要罵伯爵夫人是個賤貨。她不只是老巫婆,而且是賤貨,李昂心想。
莉娜想的是同一件事,她突然輕聲說︰「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以為英國人全部跟我阿姨一樣?」
他沒有回答,而是屏息以待,希望他的沉默能鼓勵她和盤托出。
他的耐性在幾分鐘後得到報酬。
「我的父親痛恨白人,我跟伯爵夫人住在波士頓時,狄凡是我唯一的朋友。帶我去找我阿姨的就是他,他每天都來替我上課。伯爵夫人不準我出門,不停地說她以我為恥。我很迷惘,不明白她為什麼認為我一無是處。」
「你不是,親愛的。」李昂堅決地說。「你非常優秀出色。」
莉娜點頭。「算你有眼光。」
他微笑起來,繼續默默等待。
莉娜過了好久才再度開口。「她習慣在夜里把我反鎖在我的房間里。我努力不要因此而恨她。」
李昂閉上眼楮,顫抖地吸口氣。他感覺得出她的痛苦,她令他心疼得熱淚盈眶。
「我受不了那樣被關著,終于想辦法結束那種禁錮。」
「什麼辦法?」
「把門鉸鏈拆掉。」莉娜說。「伯爵夫人從那時起開始把她的臥室上鎖。她怕我。我不介意。她年紀大了,李昂,因此我努力尊敬她。我母親會希望我那樣做的。」
「潔思嗎?」
「不,我根本不認識潔思。」
「那麼是誰?」
「歡歡。」
李昂忍不住追問。「她也恨白人嗎?」
「噢,不,她不恨任何人。」
「但你叫父親的那個人恨?」
他以為她不會回答他,沉默在他們之間持續了幾分鐘。李昂告訴自己不該追問的,他剛剛才發過誓不再問她問題。
「沒錯。」莉娜突然低語。「但我例外。父親全心全意愛我。」
她等待他的反應。她的心跳如擂鼓。李昂一言不發,她猜他沒听懂。
「我有個哥哥。」她說。
李昂臉上緩緩地綻露出笑容。
「李昂,你听得懂我的話嗎?」
他親吻她的頭頂。「懂。」他捧起她的臉蛋,溫柔地吻她的唇。
接著他使她忘掉憂懼。「我發現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我一直以為我不可能找到能夠讓我像愛你這樣愛她的女人。我虧欠你的家人太多,莉娜。他們替我保護了你的安全。」
「你不認識他們,但听你的語氣卻像很關心他們。」感動使她的聲音發抖。
「我當然關心。你的母親一定是個溫柔慈愛的女人,而你的父親——」
「一個高傲的戰士。跟你一樣高傲。」
「我愛你,莉娜。你真以為你的背景會使我看輕——」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沒有價值,我是‘達科他族之獅’。事實上,我認為英國人一無是處,直到我遇見了你。」
李昂微笑。「你的自負顯然得自你父親的真傳,這一點令我高興。」
「你會非常辛苦,李昂。我有不同的習慣,我不想再假裝了。至少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時。」
「很好,我也不要你假裝。」
「我愛你,李昂。」莉娜他的頸背。「李昂,我想要……」
「我也是。」他再度吻她,但這次是饑渴的。莉娜摟住他的脖子。她本來想告訴他,她想回李昂莊園,但他的吻使她改變了心意。
「我們上樓去。」她在熱吻間呢喃。
「來不及了,莉娜。」
「李昂!」
莉娜的使他無法自制。
日記一七九五年十月二十日
他在大家熟睡的深夜到來。雅各和艾咪睡在篷車外。天氣很冷,但雅各想要隱私而在外面搭帳篷。
我听到一個奇怪的聲音,當我往篷車外看時,我看到一個男人俯身察看雅各和艾咪。我出聲喊那個男人,還沒發覺危險,以為是輪到雅各守夜。
那個男人站直身子,在月光中轉過身來。尖叫卡在我的喉嚨,德華來找我了。他手里握著一把染滿鮮血的刀。
我驚駭得無法動彈。是你強迫我采取行動,莉娜。是的,因為當你醒來開始嗚咽時,我從恍惚中驚醒。我不會讓德華殺你。
德華爬進篷車里時,我抓起雅各的獵刀尖叫著往他臉上揮過去。德華痛得咆哮,刀尖割傷了他的眼角。「把珠寶還我。」他命令著,打掉我手中的獵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