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親看到我欣喜若狂。他以為德華同意我回家探親,我決定過幾天再告訴他真相。旅途勞頓的我需要好好休息才有體力解釋。
案親快把我逼瘋了。他到我的房間來,坐在我的床邊,不停地談論德華。他好像認定我還不明白能嫁給那樣的好丈夫有多麼幸運。
我再也听不下去時開始啜泣,斷斷續續地吐露出我婚後的遭遇。我記得我對父親尖叫。他以為我瘋了才會捏造出我丈夫的那些謊言。
我試著再跟他談,但他的心早已偏向德華。後來我听僕人說父親已送信給我丈夫叫他來接我回家。
走投無路的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寫了下來,包括我懷了他外孫的事。我把信藏在父親的冬季衣箱里,希望他在幾個月後才會發現。
莉娜,他以為我的不穩定是天生神經質造成的。
我開始計劃投奔姐姐翠霞,她跟她的丈夫住在殖民地。我不敢把珠寶帶在身上,唯恐過分好奇愛問的翠霞會發現它們。就我記憶所及,我所有的信都被她偷看過。不,我不能冒險把珠寶帶在身上,它們太重要。我偷走它們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設法把它們還給德華可憐的國民,他剝削他們,我要替他們伸張正義。
我把珠寶藏在一個盒子里,等到三更半夜才到後花園把盒子埋在花圃里。
找到紅玫瑰,莉娜,你就會找到珠寶盒。
漫長的結婚典禮上,新娘從頭到尾都很緊張。李昂站在她身旁,緊緊握著她的手,不讓她動彈——或逃跑。
他的臉上一直掛著樂在其中的傻笑。如果莉娜生性多疑,她也許會認為她的驚恐是他幸災樂禍的真正原因。
但是他的笑容在她拒絕重復「至死不渝」的誓言時消失。她發現頭戴尖帽的神職人員一直在等待,李昂快把她的手捏碎時,她才不情願地重復那句誓言。
她讓李昂看到她被迫對神父說謊的不悅,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她的皺眉蹙額,甚至還對她擠眉弄眼和咧嘴而笑。
可惡的李昂幸災樂禍得沒空在乎她的心情。
莉娜知道戰士都喜歡一意孤行,這個戰士尤其過分。他畢竟是獅子,而且剛剛擄獲他的雌獅。
離開教堂時,莉娜緊抓著李昂的手臂不放。她擔心她的結婚禮服,唯恐任何突然的動作都有可能撕裂領口和袖口的蕾絲花邊。禮服是三個女僕在海麗姑姑的監督下趕制出來的。
結婚禮服雖然美得令人屏息,卻也不切實際得令人嘆息。莉娜听黛安說這件禮服穿過一次後就得好好收藏起來。她告訴李昂那樣似乎很浪費時,他只是大笑著叫她別擔心,還說他有足夠的錢讓她以後天天穿新衣服。
「為什麼每個人都在對我們大喊大叫?」莉娜問。她跟李昂一起站在教堂外的頂層台階上,面對著一大群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人,他們的吵鬧聲使她幾乎听不見李昂的回答。
「他們在歡呼,親愛的,不是在叫喊。」他傾身親吻她的額頭。歡呼聲立刻變得震耳欲聾。「他們在為我們高興。」
莉娜抬頭望著他,想告訴他她覺得陌生人會為他們高興是很莫名其妙的事,但是他柔情的眼神使她忘了反駁,忘了人群和忘了周遭的喧嘩吵鬧。她本能地挨向他。李昂伸手摟住她的腰,好像知道她此刻有多麼需要他的踫觸。
她不再顫抖。
「好熱鬧的婚禮。」海麗姑姑在莉娜背後說。「李昂,帶她上馬車。莉娜,記得向所有的祝福者揮手。你們的婚禮將成為本季的熱門話題。保持笑容,莉娜,你是新任的李昂侯爵夫人了。」
李昂老大不情願地放開他的新娘。海麗姑姑握著莉娜的手臂,拼命暗示她步下台階。李昂知道海麗姑姑會一意孤行,即使是拉拉扯扯也不在乎。
莉娜再度露出迷惘的表情。這也難怪,李昂心想,海麗姑姑像只大鵬鳥般繞著他們打轉。她一身鮮黃色的衣裳,一邊大聲發號施令,一邊不停地在莉娜面前搧著黃色的扇子。
黛安站在莉娜身後努力拉平結婚禮服的長下襬。莉娜回頭對李昂的妹妹微笑,然後轉回來面對人群。
李昂牽起她的手帶她走向敞篷馬車。莉娜遵照海麗姑姑的指示,朝街道兩旁的陌生人揮手。
「可惜你母親沒辦法來參加婚禮,」莉娜在馬車上路後,低聲說。「而我阿姨會大發雷霆。我們真的該等她回到倫敦後再舉行婚禮的,李昂。」
「她生氣是因為錯過婚禮,還是因為你嫁給我?」李昂含笑地問。
「恐怕兩者都有。」莉娜回答。」李昂,我真的很希望她搬來跟我們住時,你能跟她和睦相處。」
「你瘋了嗎?伯爵夫人不會跟我們一起住,莉娜。」他的語氣粗暴起來。他深呼吸一下。「改天再談你阿姨的事好嗎?」
「隨便。」莉娜被他突然的心情變化搞胡涂了,但沒有多說什麼。改天就改天吧!
喜宴籌備得很倉促,但結果非常令人滿意。把屋子內外擠得水泄不通的客人證明喜宴辦得很成功。
李昂帶莉娜上樓拜見婆婆。初次見面不能算是令人愉快,李昂的母親連正眼都沒瞧莉娜一眼。她在祝福李昂之後就開始談她的另一個兒子詹姆。李昂在母親緬懷往事到一半時,就拖著莉娜離開陰暗悶熱的房間。他緊鎖的眉頭在房門關上後緩緩舒展,臉上也逐漸恢復了笑容。
莉娜決定一有機會就跟李昂談談他的母親。他怠忽職守,但她以他不知職守為何來為他的行為找借口。是的,她要跟他說清楚。
「別眉頭深鎖,莉娜。」李昂在他們下樓時說。「我的母親很滿足。」
「她來跟我們一起住時會更滿足,」莉娜說。「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什麼?」
他不敢置信的叫喊引來不少人的側目。莉娜對丈夫微笑說︰「這件事我們改天再說,李昂。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我們真的不應該吵架。哦,你有沒有看到隆恩站在你妹妹身旁的樣子?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對那些企圖向她獻殷勤的年輕人怒目而視?」
「你只看到你想看到的。」李昂在他們抵達門口時,把她拉到身邊,當他們再度被客人包圍時像戰士般護衛著她。
「不,李昂,是你只看到你想看到的。」莉娜反駁。「您想要娶的是一位公主,對不對?」
李昂正要問她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時,她的下一個問題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李昂,那個害羞地在門口徘徊的男人是誰?他好像無法決定該不該進來。」
李昂轉身看到他的朋友普萊,使眼色叫他過來。「普萊,很高興你趕來了。這是我的妻子莉娜。親愛的,讓我介紹普萊跟你認識。他在倫敦的另一區開了一家普萊酒館。」
莉娜點個頭,然後伸手去握那羞怯男子的手。他伸出左手,想免除她發現他少了右手時的尷尬。但是莉娜雙手握住他結疤的右手腕,露出令他喘不過氣來的迷人笑容。「很榮幸認識你,普萊。」她說。「我听說不少你的事,先生。你的英勇事跡令人欽佩。」
李昂大惑不解。「親愛的,我從來沒有跟你提過普萊。」
普萊的臉紅得像熟透的隻果。從來沒有一個如此高雅的淑女給過他這麼多的注意力,他局促不安地拉扯領結,把辛苦了幾個小時的成果搞得亂七八糟。
「我很想知道你從哪里听說我的名字的。」普萊說。
「哦,隆恩告訴我許多你的事。」莉娜微笑回答。「他還說你下個星期五要把酒館後面的房間借給李昂玩運氣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