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恩走開後,李昂轉向雷納爵士。「你對康翠霞了解多少?」他問。「拜托據實相告,不要避重就輕。」
「你太侮辱人了,李昂。」雷納爵士咧嘴而笑。
「你以處事圓滑出名。」李昂回答。「好了,說說你對莉娜的聯戶人了解多少。你年輕時想必認識她吧?」
「當然。」雷納說。「我們經常應邀參加相同的宴會。我就對你實話實說吧,李昂。那個女子的心地一點也不善良。我當時不喜歡她,現在仍然不喜歡。她以前還能靠年輕貌美來彌補她的……態度。她在康斐列的大哥生病時嫁給康斐列,認為他大哥隨時會死。翠霞就像兀鷹,等著繼承康家的產業。斐列的大哥出乎眾人意料地多活了十年,斐列在債台高築下不得不接受派駐殖民地的工作。」
「翠霞的父親呢?他沒有替他女婿還債嗎?我還以為他會為了面子而那樣做,除非他沒有那麼多錢。」
「噢,他非常有錢,,但已經不再管他女兒的事了。」
「因為她嫁給了斐列嗎?」
「不,傳聞原因並非如此。翠霞向來惡毒貪婪,做出許多缺德的事。她開的一個小玩笑以悲劇收場,被她拿來當成笑柄取笑的那個貴族小姐自盡身亡。我不想進一步說明細節。李昂,但不得不說她經過了這麼多年仍然本性不改。你有沒有注意到,她看她外甥女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雷納爵士的激動語氣令李昂吃了一驚。他父親的老友向來以個性隨和、恬靜出名。但是現在他卻氣得發抖。「你是她缺德行為的受害者之一嗎?」他問。
「沒錯,我曾經身受其害。」雷納承認。「她的外甥女看起來就像朵嬌弱的小花。我可以確定她不是她阿姨撫養長大的。我很同情那可憐的孩子,她會為了討好那個老巫婆而吃足苦頭。伯爵夫人一定會把她賣給出價最高的人。」
「我從來沒有听過你這樣說話。」李昂配合爵士壓低聲音說。「最後一個問題,爵士,因為我看得出來這段談話令你不舒服。」
雷納爵士點頭。
「你說伯爵夫人的父親很有錢,那麼後來是誰得到他的財產?」
「沒有人知道。她的父親偏愛她的妹妹潔思。」
「潔思就是莉娜的母親?」
「是的。」
「她真的像傳聞中那樣精神異常嗎?」
「不知道,李昂。我見過潔思幾次,她跟她姐姐完全相反。她個性溫柔,非常害羞內向。她結婚時,她父親得意極了,因為娶她的是一位國王。我還記得他為她結婚辦的舞會有多麼豪華氣派。但是世事難料。沒有人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雷納爵士長嘆一聲。「我猜那個謎永遠解不開了,李昂。」
雖然說過不再多問,但李昂仍然好奇得無法放棄這個話題。「你認識莉娜的父親嗎?你說他是個國王,但我從來沒听說過他。」
「我見過他,但跟他不熟。他名叫德華,但一時想不起來他姓什麼。我喜歡他。事實上,沒有人不喜歡他。他非常隨和體貼,從來不擺架子,堅持大家叫他男爵,因為他失去了他的王國。」
李昂點頭。「的確令人費解。這個潔思很令我感興趣。」
「為什麼?「
「她嫁給了一位國王,後來卻逃離了他。「
「潔思的死帶走了謎底。我相信她在莉娜出生後不久就死了。我剛才告訴你的就是大家所知道的,李昂。經過你跟莉娜公主的那番談話後,我可以肯定她會繼續保守她的秘密。「
「除非我同意。」李昂自負地說。
「這麼看來,你對公主有意思了?」
「純粹好奇罷了。」李昂故意聳聳肩說。
「你說的是實話,還是在避重就輕?」
「我說的是實話。」
「原來如此。」雷納的微笑暗示他並不完全相信李昂的話。
「你知不知道莉娜和她的監護人離開這里後要去哪里?」
「貝克爵士的家。」雷納回答。「你打算順便造訪嗎?」他故作不在乎狀。
「雷納,不要小題大做。」李昂說。「我只是想多了解莉娜公主的背景一點。明天早晨我對她的好奇心就會消失。」
李昂的語氣暗示雷納不要多問。「我還沒有跟你妹妹打招呼,我想我該過去找她。」
「你得快一點了。」李昂說。「黛安和我再過幾分鐘就要走了。」
李昂跟著雷納穿過人群。他讓黛安跟雷納聊了幾分鐘後,就宣布他們該告辭了。
黛安一臉的失望。「別苦著一張臉。我相信你們還沒有要回家。」雷納爵士開始低笑。
李昂一點也不覺得好笑。「黛安,我想在帶你回家前到貝克家轉一下。」
「但是你婉拒了那個邀請,李昂。」黛安爭辯。「你說他很乏味。」
「我改變主意了。」
「他不乏味了嗎?」黛安大惑不解地問。
「看在老天的分上,黛安。」李昂咕噥,瞄雷納一眼。黛安被哥哥粗暴的語氣嚇了一跳,憂慮地皺起眉頭。「來吧,黛安,我們不想遲到。」李昂放柔語氣說。
「遲到?李昂,貝克爵士根本不知道我們會去參加他的宴會,我們怎麼可能會遲到?」
李昂只是聳了聳肩膀。黛安轉向雷納爵士問︰「你知不知道我哥哥是怎麼了?」
「好奇心作祟。」雷納爵士回答。「李昂,原諒我這個老頭子多管閑事,但我想建議你讓你妹妹在這里多待一會兒。我會很樂意送她回家。」
「哦,李昂,拜托,我可不可以留下來?」黛安問,熱切得像個小女孩。
「你想留下來是不是有特別的緣故?」李昂問。當黛安開始臉紅時,他得到了答案。「那個男的叫什麼名字?」
「李昂,別在雷納爵士面前令我難堪。」黛安窘迫地低語。
李昂惱怒地嘆口氣。她剛剛才重復了他認為貝克很乏味的看法,現在竟然有臉說他令她難堪。他皺眉瞪了她一眼。「那麼我們改天再談這件事。」他轉向雷納爵士。「謝謝你替我看好黛安,雷納。」
「我不需要人看守,李昂。」黛安抗議。
「你還沒有證明那一點。」他說,朝雷納點頭告別,然後朝門口走去。
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到那個乏味的貝克爵士家。
日記一七九五年八月十日
為了讓父親替我慶生,我們在英國停留的時間比德華希望得久。德華很關心我爸爸的感覺。
在我滿十七歲的第二天,我們啟程前往我丈夫的家。我因與父親分離而哭泣,但知道自己的淚流得太自私,因為跟隨丈夫現在是我的本分。
眼淚流干後,我開始為我的將來感到興奮。莉娜,我以為德華要帶我去的是具有優雅、希望、勇氣等特質的理想國。
莉娜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不斷告訴自己出了馬車就沒事了。她痛恨馬車車廂內的幽閉——放下的窗簾、上鎖的車門、凝滯的空氣里彌漫著翠霞阿姨濃濃的香水味。莉娜的雙手握成拳頭藏在裙子的襞褶上,她的背緊貼著座椅的皮革靠背。
伯爵夫人沒有察覺到莉娜的驚慌不適。車門一關上,她就連珠炮似地不停發問,根本不給莉娜回答的機會。她在每個問題中不忘夾雜對宴會賓客的刻薄批評。伯爵夫人似乎以說人壞話為樂。她的臉孔會扭曲,薄唇會蹶起,眼楮會變成寒霜般的灰色。
莉娜相信眼楮會反映出一個人的想法,伯爵夫人無疑是最佳例證。她是個憤懣自私的人,而且非常愚蠢,因為她甚至沒有嘗試隱藏她的缺點。這一點令莉娜十分驚訝。暴露自身的弱點就等于增加對手的力量。翠霞阿姨似乎不明白這個基本的生存法則。她很喜歡談她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且動不動就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