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我看不出任何值得你生氣的原因。我完全了解賭的是什麼,而且我衷心信任你保護我的能力,因此也看不出有什麼需要煩惱的理由。」
她任她丈夫怒瞪她的背影,跟經紀人道別後,便自個兒轉身上樓。
盎恩上前領狄先生出大門,然後走向他主人。
「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擔心,是吧,大人?」
「你偷听到多少?」
「全部。」
克林搖頭。「你叔叔會很滿意。你已經繼承了他全部的不良習慣。」
「謝謝您,主人。您的公主的忠誠一定使您很高興吧。」
克林笑了。他沒回答他的僕人,上樓到他書房去。富恩的話在他心里響著。
我的公主,他想道。
是的,現在她是他的公主了。而且,她多麼使他歡喜呀。
那天深夜,他們兩個第一次吵架。他當真把她惹火了。莉雅本已上床,可是又睡不著,因此干脆拿出紙筆寫下第二天要做的事。富恩告訴過她克林要她睡自己的臥室,她只得待在自己的房間,努力試著不要為有個沒感情的丈夫生氣,他就是這個樣子,不是嗎?而既然他們的婚姻也不是愛的結合,他要求分房睡她也無法有任何異議。但是為何她會覺得無助而驚惶呢?
她試著找出原因,決定是因為克林使她自覺在協議中屈居下風,才會這麼缺乏安全感。接著她甩甩頭,覺得自己的想法太不切實際。她憑什麼跟他協議?她丈夫已經拒絕了她願意給予他的一切。
老天,她已經開始可憐自己了。院長在一次例行的講道中告訴她,人總是在追尋得不到的事物。羨慕,她加以闡釋道,很快地會蛻變成嫉妒,一旦被邪惡的情緒控制你,不幸便隨之涌至。嫉妒逐漸地燃燒、消耗,終有一天會連塊容納幸福快樂的淨土都沒有。「但我不是嫉妒呀。」她對自己低聲說道。但是她必須承認是有些羨慕,唉,她長長地呼了口氣。她是已開始對克林兄長幸福美滿的婚姻起了羨慕之心,老天,那麼離變成滿懷嫉妒之心的潑婦的日子是否不遠了呢?
婚姻,她給這個名詞下了注腳,是一樁復雜的生意。
而克林沒有時間給「它」。晚餐後他立即回書房埋首處理他的帳簿。多了個妻子對他的習慣不會有任何改變。他正在建立一個龐大的帝國,沒有人──尤其是不受歡迎的新娘──可以干擾他的計劃。克林不必要與她坐下來,好好將自己的看法向她解釋,他的行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他的態度並沒有使她著惱,事實上她挺欣賞他事業的投入。而且她也毫無疑問地相信克林必能達到他所設定的目標,因為他既強壯、極度聰明,而且又自律甚嚴。
她不想成為他的絆腳石,也不願使他分心。克林最不需要的正是黏人的老婆,只是……到了夜里,當他忙完之後,她又希望他能來陪她。在他懷里睡著,漫漫長夜挨在他身邊一定很美好。她也喜歡他吻她、踫她的方式……
她申吟起來,再不停止幻想自己的丈夫,她根本不可能專心列表。她搖搖頭,強迫把心思拉回工作上。
大約在午夜時分,克林打開與她臥室相連的房間。他只穿著一條黑色的褲子,而且還沒走到床邊就月兌掉了。
他對自己的似乎一點也不以為意,她也試著不要太在意。「你忙完了嗎?」她對著床開口問道。粉女敕的臉蛋開始泛紅,聲音也變了調。
克林咧嘴笑道︰「是!可是我又被另一件事情困住了。」
「什麼事?」
他試著不笑出來。「莉雅,沒什麼好害羞的。」
「我沒有害羞。」
她撒這明顯的謊時,總算能直視他的眼楮了,而克林認為那是一個進步。他掀開棉被上床,她連忙將散落床上的紙張收拾。
背靠著床頭板,他吐了一口大氣,有意給她一段冷靜下來的時間。她再繼續臉紅下去,只怕就恰恰起火燃燒了。她伸手拿那些紙張時,雙手居然抖個不停。他不明白是什麼使她如此緊張,不過他決定這問題留待以後再問,這時候提出來只會使她的情況更糟。
「你冷嗎?」
「不會。」
「你的手在抖。」
「或許我是有點冷,剛才洗完澡,我沒有把頭發弄干。」
他伸手捧住她的頸背,感覺到那里的緊繃,于是開始按摩那緊繃的肌肉。她不禁閉上雙眼,愉快地嘆了一口氣。
「你在忙什麼?」他開口問道。
「我把每個人的職責都分別列了一張表,富恩、廚師、陸蒙、杜文還有我自己,每個人都有。噢,當然還有一張主人的,我才剛弄完。」
她錯誤地瞥了他一眼,原先晰的思緒全都飛到窗外,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把話說完。
都是他的錯。他如果沒有那雙漂亮的眼楮、那美妙的笑容和那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她也不會一看便什麼都忘了。閉上眼楮也沒有用,她仍然可以感覺到他的體熱,聞到他清爽。男性的氣息,仍然……
「什麼是主人的職責表?」
「什麼?」
他咧嘴笑著重復道︰「主人的職責表。」
他明白她正一片混亂,而如果他的笑容有任何暗示,他正頗以此為樂。這個認知多少令她重拾了些自制。
「它是我列的所有表格的表格。」她解釋道。
「你為所有的表又列了一張表?」
「正是。」
他忍不住一陣大笑,床都因為他的笑聲而搖晃起來。她立即抗議起來︰「克林。」她的語調帶著權威。由于她那麼認真,他不得不控制自己。「我懂了,」他懶懶地說道。「你打哪兒學到這個重要的概念?」
「修道院院長把有關組織的一切都教給了我。」
「她是不是也同樣透徹地解釋了親密……」
她不讓他說完。「對她所知道的一切,她當然是毫無保留地傾囊以授,但她畢竟是修女,多年以前就已發誓守貞。我想你應該明白,她在那方面的經驗一定不會太多。」
「我想她一定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同意道。
克林快佔去整張床了。她一直往旁邊挪,他卻老實不客氣地伸展四肢。他愜意地伸伸懶腰打個呵欠,隨即佔去了所有空間。
他也拿走了她的紙張,一股腦兒全放在他那邊的小幾上,然後順勢將兩根蠟燭吹熄,才又轉向她。
「失去組織,我們就會變成無政府的混亂狀態。」
她明知這話很蠢,一時之間卻又找不到更好的話題。其實她很想問他為什麼來她的床上,他打算以後每晚都來她的房間和她一起睡覺嗎?不,他的床又大又舒服,這麼做根本毫無道理。
莉雅決定不動聲色地將話題轉到睡覺的安排上。她現在冷靜多了,而他畢竟是她的丈夫,不管多私人的事情她應該都可以提出和他討論才是。
遠處突然響起一陣雷聲,她差點兒跌下床。他及時拉住了她,並攬到自己身邊。
「你怕雷聲嗎?」
「不。」她回答道。「克林,我一直在考慮……」
「甜心,把睡衣月兌掉。」在她開口的同時,他也開口道。
他的命令得到她全副的注意力。「為什麼?」
「我要踫你。」
「噢。」
她沒有任何動作。「莉雅?怎麼了?」
「你把我搞迷糊了。」她輕聲道。「我本以為你喜歡……然後富恩又告訴我……呃,我不懂。」
她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干脆閉嘴認真考慮他的命令。壁爐的火光使床上浴著一片金光,她真希望現在房里暗些,希望他別那樣看著她。但克林是她的丈夫,她的每一寸肌膚他也都見過了,她壓根兒沒有害羞的理由。她討厭自己的害羞,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樣百無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