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蕾表示她願意替你去竊取手鐲,對不對?」
「有酬勞的。她準備離開賀浩華,因此她想要先鞏固自己的財務。我不得不同意她的條件。她和賀浩華搬來倫敦;我跟來是因為我要看緊自己的投資。女人是不可以相信的。」
「瑟蕾偷了手鐲,到空倉庫跟你踫面。」薇妮捻轉銀鏈墜。現在她知道裴奧世並非完全不受催眠暗示的影響。但他絕不是容易被催眠的人,尤其是在這種極端困難的情況下。她只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影響他的推理到某種程度。她在換取時間。「你殺了她,是因為你認為不再需要她嗎?」
裴奧世瞥向銀鏈墜,表情變得困惑起來。他望向別處,隨即又瞥向它。
她看出他沒有听見她說話。
「你為什麼殺死瑟蕾?」她輕聲問。
他凝視她。「因為她捎信通知我,她要把『藍色梅杜莎』的價錢提高一倍。」他的眼中再度冒出怒火。「我答應在倉庫跟她踫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你在那時勒死了她。」
「她活該!」
「然後你發現她沒有把手鐲帶去倉庫。你失算了,太快殺了她。你不知道她把手鐲藏在哪里。」
「她死後的那天早上,我嘗試做了一些秘密調查。」
「但你只成功地使『藍色梅杜莎』被竊的謠言迅速流傳開來。」她說,想起葉英深夜造訪浩華,以及衛黎爵士突然對他們的調查感興趣。
「沒錯。後來賀浩華雇用麥拓斌調查這件事。」
「事實上,賀醫師是雇用我調查。」
他不理會她的更正,繼續說︰「我搜查了幾家骨董店,心想瑟蕾可能和其中一個骨董商達成更有利可圖的協議。」
他顯然不知道陸夫人在無意中偷了自己的骨董,薇妮心想。他只知道瑟蕾得到了手鐲,但她顯然沒有告訴他,她是如何獲得的。也許她把這種細節視為職業機密。
薇妮突然停止轉動銀鏈墜。「我那天在崔氏骨董店發現的闖入者就是你。」
「沒錯。幸好你沒有看見我。那時我並不想殺你,我想要你繼續調查。我認為憑麥拓斌的人脈,你們兩個很可能會找到手鐲。」裴奧世露出微笑,舉起刀尖。「實際上的情形也是如此,對不對?」
「對。」
「手鐲在哪里,雷夫人?」
她深吸口氣。「你當真以為我會告訴你?我知道你一拿到手鐲就會殺了我。」
「你會告訴我的。」裴奧世說,眼中好像有毒蛇在滑行。「到最後,你會非常樂意告訴我手鐲在哪里。」
☆☆☆
馬車在不久後停下,薇妮可以聞到河水的味道。裴奧世打開車門時,她看到下沈的碼頭和破敗的建築在濃霧中若隱若現。沒有跡象顯示附近有其他人在。
她努力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裴奧世用刀尖示意她下車。她小心翼翼地跳下馬車,抬頭望向車夫。一看到他的臉,她就打消向他求救的念頭。駕駛座上的那個人就是在美琪家攻擊拓斌的歹徒之一。
裴奧世把一個小布袋扔給那個歹徒。歹徒松開布袋的系繩,往里面瞥一眼,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拿起皮鞭策馬前進。
出租馬車很快地消失在濃霧里。
濃霧可以提供一些掩護,薇妮心想。她提起裙擺,準備逃跑。
「別以為你逃得掉,雷夫人。」裴奧世從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槍。「你或許跑得贏小刀,但你不可能跑贏子彈。我可是神槍手。」
「現在殺我,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瑟蕾把手鐲藏在哪里。」
「放心,我賞你的子彈不會立刻要了你的命,你會有充足的時間說出你知道的一切。好了,我們現在要穿過那邊的那扇門。」他用刀指示方向。「動作快,雷夫人。我快要失去耐性了。」
她再度踫觸銀鏈墜。「你說過你是強人。我相信你。我非常尊敬強人。」
他瞥向銀鏈墜。「別再玩那個該死的項鏈。」
「你的力量使我焦慮不安。」
「理所當然。」
「它使我感到渺小。好像我離你好遠,在一條好長、好暗的走廊盡頭。」
「住嘴!」他顯然費了些努力才使視線離開鏈墜。「穿過那扇門,雷夫人。快一點。」
「我知道手鐲在哪里,」她輕聲說。「要不要我現在告訴你?」
他焦躁不安地改變姿勢,使視線離開鏈墜。「在哪里?」
「瑟蕾把它藏得很好,」她往河邊的駁岸倒退一步。「它就在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你能不能在腦海里看見那條走廊?我就站在那條走廊里。我在走廊的盡頭顯得好渺小,你必須靠近一點才能看到我。」她往後再退一步。「『藍色梅杜莎』在我這里,我在長廊的盡頭。你必須穿過這條長廊才能找到我和手鐲——」
「可惡!別再說那些關於走廊的廢話。」但他猶豫不決地跨出一步,跟著她在霧中往河邊靠近。「我不想听長廊的事。」
「但你必須穿過這條長長的走廊才能找到『藍色梅杜莎』。」她繼續緩緩地退向河邊,同時從眼角注意是否有小巷或建築物之間的通道,可以提供幾秒鐘的掩護。「跟我一起穿過這條走廊,這條你很熟悉的走廊。」
「不,不要。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但他像是被線牽引著似地跟著她移動。不幸的是,他仍然緊握著手中的槍。
「每次覺得必須毆打女人時,你就會走進這條走廊。在這里,你控制一切。在這里,你有權有勢。當你在這條走廊里時,沒有人比你強。」
「對。」他繼續走向她,速度慢慢地加快。「我最強。」
「你在這里時,女人控制不了你。」
「對。在這里,一切听我的。」他的聲音略微改變,變得比較尖細。「在這里,她傷害不了我。」
「誰傷害不了你?」
「梅杜莎姑姑。」
薇妮差點失足。「梅杜莎姑姑?」
裴奧世格格地假笑,發出那種小男孩而非大男人的笑聲。
「我都在背地里那樣叫美倫姑姑。她以為只要打得夠多、夠重就可以使我停止做壞事,但我不會停止的。因為她說的對,我的內心有惡魔,他使我堅強。總有一天我要重重地傷害梅杜莎姑姑,使她再也無法打我。我要殺了她。」
她無法再後退,河就在她背後,她可以听到潺潺的水聲。沿著石頭駁岸走回去是唯一的選擇,她慢慢地往那個方向移動。成排的倉庫形成一道看似不間斷的牆壁面對著河。
「你已經沿著長長的走廊走了一半……」
她謹慎、緩慢地移動著,唯恐被石頭絆倒而打破脆弱的催眠狀態。她迅速瞥向右邊那些緊閉的門和沒有窗戶的牆,找尋逃月兌之路。
「那天晚上,屋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時,我跟蹤她進入廚房。要知道,沒有僕人肯繼續住在那里,他們全都害怕我……」
兩座倉庫之間的狹窄通道突然出現;那是她一路來僅見的通道。她停下來,準備逃跑。
「……我用菜刀猛刺梅杜莎。好多、好多的血……」
逃跑的動作會粉碎束縛裴奧世的脆弱催眠狀態,她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我帶走我帶得走的一切,後來把它們全部賣掉,包括那顆該死的寶石。她經常告訴我那顆寶石具有某種力量,但我不相信她。直到多年後我的情況開始惡化時,我才明白她說的是實話。她在我的夢里來看我,她嘲笑地告訴我,我賣掉了唯一能驅逐她鬼魂的東西。」
「『藍色梅杜莎』,因此你決心找到它。」
「我非找到它不可。要知道,她想要逼瘋我,只有那只手鐲能夠阻止她。可惡!你一定得告訴我,它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