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聲地清清喉嚨。「關於我的問題,崔先生。」
他不理她,顯然無法把視線從敏玲身上移開。
敏玲朝他微笑。「阿姨真的需要你的專業知識,崔先生。如果你能幫她的忙,我會非常感激。」
「什麼?喔,好。」埃蒙甩一下頭,萬分勉強地把視線轉向薇妮。「我能幫你什麼忙,雷夫人?」
「你可能听說過,我偶爾替某些上流人士進行秘密調查。」
色迷迷的表情從埃蒙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不贊同。「你確實提過你想用那個怪異的方式謀生。」
「阿姨收我當她的助手,」敏玲透露。「她正在帶我入行。」
埃蒙看來十分擔心。「依我之見,年輕淑女從事那個職業並不恰當。」
「比你提議帶她參觀你私人收藏的希臘花瓶恰當多了。」薇妮厲聲道。「我們可以談正事了嗎?」
他濃密的胡須激動地亂跳。「我猜你準備花錢買我的意見和專業知識?」
「那當然。」薇妮故意停頓一下。「如果事實證明它們有用。」
埃蒙前後搖晃著身體。「那當然。好,你想知道什麼?」
「我們有理由相信在過去幾天內,一條古代的羅馬手鐲失竊了。那件骨董似乎是在英國這里被發現的,而不是從義大利帶來的。據說那條鏤空金鐲子上瓖有一顆罕見的藍寶石,藍寶石上雕刻著梅杜莎頭像和一小謗棍棒。有沒听說過那件竊案?」
埃蒙深感興趣地噘起嘴唇,雜亂的胡須再度亂跳。
「你指的是『藍色梅杜莎』嗎?」他尖聲問。
「對。你知道它?」
「听說過。」他的眼楮閃著狡猾的光芒。「但我不知道它被偷了。你確定嗎?」
「看來錯不了。」
「『藍色梅杜莎』。」埃蒙喃喃自語似地輕聲重復。「被偷了。有意思,消息一定會迅速傳播開來。」
薇妮不喜歡他的新語氣。「崔先生,我們想知道手鐲的所有人是誰。」
他在眼鏡後眯眼注視她。「你顯然不知道他是誰,因此我不得不假定你不是替他做這些調查。」
「沒錯。我和我的夥伴受雇於另一個關系人。」
「原來如此。如果手鐲被偷了,那麼竊賊很可能會找精通骨董的人幫他正確估價,甚至安排秘密出售。」
薇妮突然憂心忡忡起來。她望向敏玲,看出她也警覺到這個新問題的嚴重性。
她轉向埃蒙。「我力勸你不要考慮和竊賊扯上關系。他已經殺了一個人,我非常懷疑他會對再度殺人有所顧慮。」
「殺人。」埃蒙瞪大雙眼,猛地伸出一只手,倒退一步。「你想必是弄錯了吧?」
「死了一個女人,顯然是遭殺人滅口。」
「天啊、天啊!真可怕。」埃蒙滿懷希望地停頓一下。「也許是意外之類的?」
「不大可能,她是被領巾勒斃的。」
「原來如此。」埃蒙長嘆一聲。「真是不幸,那種事通常對生意沒好處。」
「除非做的是我這一行。」薇妮說。「好了,關于梅杜莎手鐲所有人的名字。」
「先談價錢。」
薇妮想到浩華說過錢不是問題。「這個微不足道的情報,我一定可以不大費事地從別處獲得。你要多少錢,崔先生?」
埃蒙以他慣常的熱切開始討價還價;討價還價是他僅次於收集希臘花瓶的嗜好。幸好她對討價還價也頗具經驗,薇妮心想。被迫滯留羅馬幾個月讓她學到不少東西。
「我想『藍色梅杜莎』的所有人是班克斯爵士。」埃蒙在價錢講定後說。「我會知道,完全是因為一年半前那條手鐲在潘氏骨董店出現。潘德介聰明地找我商量如何訂定價格。要知道,他在不列顛羅馬骨董方面很弱。」
「原來如此。」薇妮用含糊的語氣說。她很清楚崔埃蒙和潘德介是多年的死對頭。
「我在日後遇到潘德介時,問他手鐲怎麼樣了,他提到他把它賣給了班克斯爵士。我听了有點意外。班克斯曾經是非常積極的骨董收藏家,但在幾年前妻子去世後,他把絕大部分的收藏都處理掉了。不知道他為什麼想要『藍色梅杜莎』,但事情就是這樣。」
「不知道班克斯爵士為什麼沒有散播手鐲失竊的消息。」敏玲困惑地說埃蒙哼著鼻子說︰「要知道,班克斯年紀一大把了,可以說是兩只腳都進了墳墓。听說他心髒不好,最近幾個月記憶力變得奇差無比,可能連早餐吃什麼都不記得,是否擁有『藍色梅杜莎』就更不用說了;我懷疑他連自己遭了小偷都不知道。」
「那極可能就是他沒有把竊案公開的原因。」薇妮一邊思索,一邊用鞋尖輕拍地板。「連自身的損失都不知道的人,可以說是最佳受害者。」
「但他家里一定會有人察覺到手鐲不見了。」敏玲說。
埃蒙聳聳肩。「據我所知,他唯一的親戚是他的佷女。好像是一位陸夫人吧!幾個月前,她在知道他不久人世後搬來與他同住。八成沒料到他會拖這麼久。」
薇妮暗自興奮。拓斌告訴過她,不耐煩的繼承人是不錯的嫌疑犯。
「班克斯的財產會輪到這位陸夫人繼承嗎?」
「听說會。」
「她是收藏家嗎?」薇妮問,努力不流露出興奮之情。
埃蒙咕噥著說︰「如果她對骨董真有興趣,我早就在店里見過她了。但我至今都不認識她,所以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說,她不是收藏家,不會知道『藍色梅杜莎』這種寶物的價值。」他聳起眉毛。「即使她仍然沒有發覺手鐲失竊,我也不會驚訝。」
「但謠言已經在黑社會傳開了。」敏玲說。
埃蒙聳聳肩。「可能是竊賊為了吸引可能的買家而主動放出風聲。」
「你知不知道班克斯住在哪里?」薇妮連忙問。
「他在艾季米廣場有棟快要坍塌的老宅邸。」
「謝謝你,崔先生。」她系好帽帶。「你幫了很大的忙。」她轉身往門口走。「來吧,敏玲,我們得走了。」
埃蒙快步跟上去替她們開門。他深深一鞠躬,然後凝視薇妮。「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錢,雷夫人?」
「放心。」薇妮舉手告別。「我的客戶一付我酬勞,你就會拿到。」
「听著——」
薇妮敏捷地走出門口,預先阻止進一步的交談。敏玲對埃蒙嫣然一笑,跟著走出去。店門在她們背後關上。
來到店外的街上時,敏玲望向薇妮。「崔埃蒙提到班克斯的佷女陸夫人時,我在你眼中看到一抹狡猾的光芒。你在想什麼?」
「我想到,身為班克斯的繼承人,陸夫人可能在某些方面涉及這件事。她或者是參與竊案——」
「我認為不大可能。畢竟手鐲和班克斯其餘的財產將來都會歸她繼承。」
「或者她和班克斯一樣都是受害者。就像你剛才指出的,財產預定由她繼承,他的損失就是她的損失。」
「意思是?」
「她極可能成為我們的客戶。」
敏玲欽佩地望向她。「薇妮阿姨,太棒了!你等於是發現了這個案子的第二個客戶。」
「是啊!」薇妮努力保持謙虛,那不是件容易的事。兩個客戶意味著酬勞加倍。
「麥先生會非常高興。」敏玲說。
「我倒想看看他欣不欣賞我的進取精神。」薇妮皺起眉頭。「他最近開始對我擺出一副主人的模樣。」
「主人?」
「沒錯。」薇妮停在街上等一輛農夫的馬車通過。「用獨裁來形容也不為過,他老是在告訴我應該怎樣和不應該怎樣;他甚至厚臉皮地說我無權在報上登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