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們明天見。」莉雅看向艾森。「你大概也需要休息了。」
「大概吧!」他說著,口氣不是特別關心。
莉雅關上門,喬依听見她拉上門閂,接著是門鏈。
艾森和喬依轉身下樓,他扭頭看看莉雅的門。「看來你的朋友很重視住家的安全。」
「我也一樣,女人永遠必須謹慎小心。」
「是啊!你今天下午就證明了,不是嗎?」
她注意到他又恢復那種「我只保持中立、什麼也不透露」的口氣。他也跟她一樣,正處在一種瀕臨崩潰、無從預測的情緒里面,可是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只能提醒自己,他今天下午經歷了一場極具殺傷力的經驗。
他們返回他的車上,空間突然變得非常的小,氣氛也比剛才三個人時更為親密。她無緣無故地感覺艾森好像坐得太近。
他不像魁梧的雷尼爾,似乎在大學時就玩美式橄欖球,或經常讓女性有壓迫感。然而,杜艾森仍給人一種總是會多佔一些空間的感覺。他的靠近正對她的神經末梢產生奇怪的影響,這種奇怪的感覺是以前跟任何男人相處時,從來不曾發生過的,即使在她的另一個生命里。
她擔心自己是否正罹患了某種震驚之後的後遺癥。
他開車前往不遠處她所住的兩層樓公寓,把車停在房子前面。
他一語不發地下車,走過來替她開門。她知道他或許正在想什麼。王牌偵探如他,一定不可能沒有注意到「黃金公寓」根本沒有它豪華的名字那樣稱頭。然而,這個地方或許稱不上黃金屋,也沒有莉雅所住的公寓大廈那麼高級,可是廣告上所刊出的條件都具備了︰干淨、安靜。還有最重要的是,她負擔得起。
她抓緊包包,逃出那個密閉的空間,與他一同走向綠色的鑄鐵大門。
時間真的很晚了,她伸手到包包尋找沈重的鑰匙圈時,心想,將近午夜了吧!一切的感覺好奇怪,即使今天跟他經歷過那不可思議的事件,他們還是很陌生的兩個人。她對他幾乎一無所知。可是,他卻在這里、正在送她回家。如果他知道他是她搬來輕語泉這一年來最靠近她住處的男人,不知他會說什麼?
然而,他也可能對這小小的事實毫無興趣。也許只是交出一張條目清楚的支出明細表,並問她幾時有空去替他裝潢他的那個房間。
「嘿,我來替你開。」艾森從她手上拿走鑰匙圈,並在發現它很沈重時,低聲說了些什麼。他把鑰匙圈拿高到亮光處,看著上面所系的一個黃銅門鈕。「如果你想替你的皮包增加重量,為什麼不找一塊漂亮的岩石?」
「這是一個骨董門鈕,幾個月前裝修一棟舊住宅時發現的。我找了本地一個金屬藝術家替我連到鑰匙圈上。」
「我當然看得出它是一個舊門鈕,」他將鑰匙插入鐵門的鎖孔。「我只是不懂你為何用它來串鑰匙,有某種設計上的意義嗎?」
她酷酷地一笑。「它夠大,我一下子就能從包包里找到。」
「嗯哼,」他似乎不為她的解釋所動。「你最好別被它砸到大拇趾,你會跛著腳走一個星期。」
「我會小心。」她很快地溜進大門,領先走上通往小小前廳的走道。他拿著門鈕鑰匙圈跟在後面。
「這里是銀色的、長的那一枝。」她說。
他開了門,走進去站在一旁。她移進門廳開始猶豫起來。她是應該在這里跟他說再見呢,還是讓他送到公寓的門口?她是否應該請救命恩人進屋去喝一杯咖啡?
想到讓他進入她的公寓,一股既冷又熱的感覺再次穿身而過。那一定不是一個好主意,所以聰明的人應該在門廳說再見。可是,她又為何遲疑?
艾森以一種評估的神情研究著她。「你真的沒問題嗎?你的臉色不好呢!」
「謝啦,你還真會奉承客戶,不是嗎?」
「把它當成專家的觀察。」
「我只是還有一點定不下來。我跟莉雅說我累壞了,那是真的,然而事實雖然如此,可是我整個人都還很興奮。那種感覺好像一輩子都不會入睡似的。」
「這是腎上腺素分泌過多的現象,」他說。「我們都一樣。那會使神經系統錯亂,需要一小段時間才能調適過來。」
「我知道。」她想都沒想地回答。
「以前經歷過這種事?」
她說錯話了,今天的事和過多的香檳使得她的警戒心低得危險。她真的應該在說出更多同樣愚蠢的話之前,趕快上樓回到自己的公寓。
「我听說過這種癥候群,」她不著痕跡地說。「听來你似乎有過親身經歷。」
「一、兩次,工作的關系難免會踫上。」他看向樓梯間。「你一定是住在樓上。」
「是的。」這是再次向他道謝,然後說再見的好時刻。可是,不知怎地,話就是卡在喉嚨中出不來。
他又挑剔地看她一眼,用力抓住她的手肘。「我還是送你到門口比較好,以你目前的狀況,讓你一個人到處亂跑會有危險。」
「我沒事的,真的。」她像抓住啊木一般地抓緊包包。「你才是今天受到更大創傷的人。」
但是當他引導她上樓時,喬依並沒有抗拒。他的力量清清楚楚地從手臂傳過來,如果他真的用力,她相信自己一定掙月兌不開。可是她也感覺到,自我控制早已成為他的一部分。強大的力量和堅定的自律,形成一種讓人抗拒不了的性感組合。
也許一切都是今晚的奇怪情緒作祟。她將近第兩百次地提醒自己,他不是她喜歡的型。
來到樓梯頂,艾森打量著走廊上成排的門。「哪一家?」
「角落那一家。」
他走到門前,選出正確的鑰匙,開了門讓她走進小小的家。
她很快走進窄小的門廳,開了瓖在天花板、燈光柔和的頂燈,看著他。「我有沒有因為你今天做的事向你道謝?」
他斜靠在門框上,雙手朝胸前一抱。「你提過好幾次了。你如果再說,我可能又會開始我那一套‘你今天下午不應該單獨到戴家’的訓話。」
她打個哆嗦。「我再也不想听那段訓話了,不過我仍然很想讓你知道,我很感激你今天所做的事。」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而我的台詞應該是這樣,這是我分內的工作,夫人,明天早上你會收到帳單。」
她不明所以地覺得非常好笑,而微笑變成格格輕笑,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事情不對了。她從未如此格格傻笑,至少從來沒有發出如此既不自然、又高音調的笑聲。我失控了。
她驚駭地扔下包包,雙手捂住自己的嘴。留意到艾森正密切地注意著,她趕緊做一個深呼吸。再一個。
天可憐見,她的怪笑終于停止。她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雙手,同時感覺到雙頰因為尷尬而火紅。
「抱歉。」她咕噥道。
「我也不對,」他說。「那不是我最好的台詞。」
「看來今晚不應該喝香檳。」她說。
「可是當時的感覺很好。」
「的確。」
「我能問你一個私人的問題嗎?」
「我不知道。」他的表情讓她無端端地緊張起來。「什麼問題?」
「你和莉雅。你們,嗯,是一對嗎?」
她花了至少兩個心跳的時間來消化這個問題,好不容易才弄懂他的意思。
「不是,」她說。「我們是朋友,非常親近的朋友。但我們不是愛人。我不是同性戀,而莉雅,呃,坦白說,我並不知道她是什麼。莉雅就是莉雅,我們從來沒有談過她的性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