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蒂抬手制止他。「說話留點情面。」
維多蹙眉。「十五年前黑喬爾以為娶了我女兒安娜後就可以平表青雲。」
蘭蒂的心一沉。「原來如此。」
維多傷感地點點頭。「他以為只要成為我的女婿,我自然而然就會把寇氏交給他掌管,他這輩子就不愁吃穿了。」
蘭蒂的手在發顫,只好把咖啡杯放下來。但是她的口氣很篤定。「我猜你不同意這門婚事?」
「哼,黑喬爾也知道我絕不會同意安娜投向他這種一無是處的混混的懷抱,所以他就誘拐她。」維多的眼中燃著怒火,下顎的垂肉變成暗赭色。「那外狗娘養的居然敢踫我女兒,抱歉,蘭蒂,他就是這種人。他大概以為只要她懷有身孕,我就會讓他娶她。我親自逮著他們正打得火熱。」
「然後呢?」蘭蒂小心翼翼地問。
寇維多聳聳肩。「全天下父親的反應都會相同。我告訴他若是再踫我女兒,我就拿槍把他給殺了。我叫他滾出鎮上。兩天後他就走了。」
「就這樣?」
寇維多沉重地嘆息一聲。「不,事情沒這麼簡單。第二天他來到我船場的辦公室恐嚇,我叫幾個人把他丟出去,然後他就走了。此後我就一直沒見過他,直到昨天。」
「你發現他跟桑氏公司之間的關系時一定很震驚。」
「沒錯,是很震驚。」他的臉色有點古怪。「三年前安娜嫁給那個婆婆媽媽的艾凱斯,我就開始懷疑當初把黑喬爾驅逐出去是否錯了,至少黑喬爾一身是膽,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
XXX
蘭蒂在稍早往咖啡館途中經過的磚砌小建築物前駐足。門口上刻著「回音灣公共圖書館」幾個大字。她拾級而上,打開門進去。
她一進室內就有回家的感覺。圖書館有書卷香,即使是袖珍圖書館亦然。
擔任董事長固然有趣,蘭蒂卻知道身上某些因子永遠是圖書館管理員。
「我能為你效勞嗎?」櫃台後面容和善的中年女子看到蘭蒂上前來,便開口問道。
「你們本地的報紙有存檔嗎?」
「當然,我們每半年就送去制成微縮影片。你想查哪些日期?」
「我只是想瀏覽一下。」蘭蒂不想說太多。
「當然。」圖書館員從櫃台後面出來,領路走到角落一部微縮影片閱讀機那邊。「抽屜中放的影片都是以年度分檔的。自個兒來。」
「謝謝。」蘭蒂打開其中一個抽屜。
避理員清清喉嚨。「你是桑小姐吧?你跟黑喬爾一道來的?」
蘭蒂揚揚眉。「你的消息可真靈通。」
圖書館管理員苦笑一下。「小鎮就是這樣嘛!我是譚芳琪。昨晚我和我先生在海鮮燒烤餐廳用餐。坦白說我是開了眼界,因為沒幾個人敢拋下寇維多徑自離去的。他可是老大不高興呢!」
「那個場面是很尷尬。」蘭蒂喃喃說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黑喬爾似乎很滿意。不過他仇恨寇維多已不算秘密了。我知道此事與我無關,但我丈夫就在造船場堡作,我們在這小鎮也過了大半輩子。寇維多當真有財務困難嗎?」
「譚小姐,恐怕我當真不能談論此事。」
芳琪悵然嘆息一聲。「我就知道。」她搖搖頭。「餐廳里的人一看到黑喬爾進來,就知道會有麻煩了。他回到回音灣只有一個理由,找寇維多算帳。」
「你以前跟黑喬爾很熟嗎?」蘭蒂小心翼翼。
「不,我想沒有人跟他很熟。他是很內斂的人,即使是青少年時期。他念高中時,我就在這里上班了。」
「他常來這兒嗎?」
芳琪點點頭。「他母親去世後,他常在這里耽溺多日。她的死對他是一大打擊,他孑然一身,獨自面對自己的悲傷。那年夏天他到寇氏船場去,拼命工作,其余時間則埋首書堆。」
蘭蒂想象一個孤獨的年輕人試圖在這個圖書館中磨耗痛苦。「我猜這間圖書館對他意義非凡。」
「我也這麼認為,他在這兒消磨了不少時光。」芳琪苦笑一下。「如果寇氏船運垮了,我想鎮方沒有能力保住這間圖書館。休館實在太可惜了。曾經需要它的不只是喬爾而已。」
半個小時後,蘭蒂已有所獲。事實上這資料也很簡短,只是短短幾段有關黑漢克前日于鎮外的車禍中喪生,身後遺有一子喬爾的陳述。
第八章
喬爾有汽車旅館房間中來回踱步,自覺是一頭困于牢籠的野獅,要不就是野豬。唯有野豬腦袋的白痴才會趟這趟渾水。
也像鞭炮。鞭炮一點火,就一發不可收拾。
每次人承窗口轉身想朝另一頭走去,卻不得不走過床邊。旅館僕役還沒來,凌亂的床面真令他發狂,因為使他回想起昨夜蘭蒂就躺在那兒。
他走到床頭,抓起床單湊到鼻尖,深深吸口氣。
天,他還可以嗅到她的氣息,有生之所他絕不會忘卻她獨特的芳香。
真是的,他真笨,居然讓她單獨去見寇維多。
他拋下床單,踱回窗口。他無法阻止她,她是老板。
「你是老板,由你告訴我你要什麼,蘭蒂。」
「噢,天哪,喬爾,好舒服,我真不敢相信。」
那是她頭一次真正的高潮,他敢打賭,而這一切是他賜給她的,喬爾希望她記住這一點。
她的反應奇佳。喬爾沒踫過反應這麼好的女人。狂野激情,像是灼熱甜美的珍寶,等著人去開發享受。她只需要找對男人,多點經驗就好。
她只需要跟他來點經驗,最好是多次經驗。
下一次,喬爾承諾自己,下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沉浸在她的溫柔鄉中,目睹她的眼中燃著激情。
他強迫自己將目光自床面移開,俯視碼頭。寇維多跟她說什麼都無妨,一切已無挽回余地,蘭蒂必須明白這一點。一定要宣告寇氏船運礦產,她沒有名目徑自再拿錢去補這個大洞。
叩門聲令他急急轉過身,大踏步前去開門。一定是她回來了。
他一把拉開門。「也該是你回來的時候了。」這才發現門外是誰。「安娜,你到這兒來做什麼?」
她抬眼看他,黑色眼眸中漾著遲疑。「我想跟你談談,喬爾,你不認為你欠我這個嗎?」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這是公事,他必須冷靜思考。「我什麼也不欠你,不過如果你想說就快說吧。」他看看表,「我還有幾分鐘時間。」
「你一定很恨我。」她輕聲說。
他蹙起眉頭。「我不恨你。」
「我好高興。」
她笑望著他,笑中帶點哀戚,十五年前的他一定心疼不已。天哪,以前的他當真這麼蠢嗎?
「喂,安娜……」
「我能進去嗎?」陽光在她烏黑的發絲間閃爍。烏亮的秀發中分,直垂到秀氣的下顎,再略略往里彎曲。十五年前削薄的頭發強調她烏溜溜的眼楮,但如今這發型成熟多了,喬爾心想,比較適合她古典的輪廓。黑毛衣和黑長褲更襯托出她的美麗。
隨便去打听,大家都說她是鎮上最漂亮的女子。
「呃,當然,進來吧。」喬爾瞥瞥樓下人行道,蘭蒂尚無回來的跡象。「僕役尚未來打掃,亂七八糟的,你想下樓去談嗎?」
「我想我們不需要觀眾吧?昨天晚上已經夠丟人現眼了。」
他聳聳肩,退到一邊讓她進來,再把門掩上。「可是前後時間並不長,不是嗎?我的老板一見苗頭不對,連忙帶我撤退,她就是有點心軟。」
「小心守護天使嘛!」安娜慢條斯理地步到窗口。
喬爾見她目光瞥過床面。「是啊,她說是挺身而出,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