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他迅速增加的財富已將他拋至一個全新的領域,在那里,社交已無法避免地和生意相纏。他得出結論︰他需要一位妻子,因此他開始尋找。
達克由痛苦的事件判斷,他的最好選擇顯然是個災難。
斑佻、苗條、金發藍眼的蜜拉頗符合"冷淡的金發美女"的說法。她天生就有那種權貴世家後代的疏離態度,她是達克心目中教養好、閱歷佳的女性代表。
認識她三分鐘後,他向自已宣稱她正是他在找的理想妻子。以她的背景及家族關系,她正是處理他與日俱增的社交義務的最佳人選。她會知道如何招待他的重要客戶,她可以應付總想自他身上挖錢的本地政客及社區仕女。
在雞尾酒會或慈善義演的場合和人聊天,對達克來說無異是場噩夢,而蜜拉卻是在打從出世就被教導此種技巧的世界長大。她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達克原本指望將所有工作以外的惱人瑣事全交給她。
蜜拉原本看起來是如此地可靠。
今天下午的臨陣逃月兌,或許是她這輩子所做過的第一件有違教養的事。
和蜜拉相反的,達克認為夢娜是混亂爆炸活動的標準範例。她的各種表情以橫掃西雅圖天空的變化氣團般的速度及活力照亮她的五官。這不是好現象。他早已立意遠離活力充沛的女人。他知道他沒法應付情緒化人物,而她們也認為他令人泄氣。
避開夢娜是唯一合理的做法,達克告訴自己。他明白他的直覺不靈光。當然,他可以輕而易舉猜出電腦竊賊,但對人際關系的了解,他可是一點天賦都沒有。依他看,只有人際關系才稱得上是現今流行的混亂原理。
夢娜的外燴公司坐落在先鋒廣場上的一幢重新裝修過的紅磚庫房。在那里,達克和"正點"的職員同桌,吃下了意外分量的蘆筍餡餅。
在這期間,達克發現夢娜的整個家族——三代全是靠劇場討生活的人。
他一直認為演藝人員全是姿態高、財務不穩定又神經質的人。今晚的觀察結果也沒什麼能改變他的觀念。
但是不知怎麼的,今晚那些似乎都不重要。他想,大概是他需要什麼轉移注意力,而夢娜和她的親戚已然成功。
他甚至願意妥協地承認,這出曖昧不明、生澀難懂的現代實驗劇"牆上的蒼蠅",還是有它可觀之處。
"蒼蠅的全然扁平,"亨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達克,這個觀點太棒了。我都沒想到茱妮的角色有那一層意義。她真的把它表現出來了,嗯?"
達克知道自己已身陷絕境,因而保留地說︰"我的印象深刻。"
寇丹的眼楮大睜。"絕對如此,全然的扁平,完美極了,茱妮。"
"你們真的這麼想?"茱妮急切地問。
"絕對真的,"夢娜熱心地回應。她正要說別的,一個人影落在桌上,她抬起頭,"嗨,依安。精采的一出戲。"
"小夢,"新來的人喚道,"真高興看到你,你這位朋友是誰?"
"這是石達克,每個人都直呼他名字。達克,這是何依安。"
"你好。"達克說。
依安做出驚奇的表情。"該不是石氏保全顧問公司的石達克吧?"
達克不認為這句話值得回答,因此他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
亨利插入解除了尷尬,"如假包換。"
"真想不到。"依安咧開嘴笑,向達克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沒想到你會上聚光燈劇院。"
"我是不會。"達克說。他有種感覺他不會喜歡何依安。
依安三個過半,個子矮小,而達克不情願地和他握手時,發現他的手掌濕得令人不舒服,他的下巴還有腰線均已松軟下垂。或許它們從來不曾堅實過。他蓄著及肩長發,頭頂稀疏地梳成馬尾,一個耳朵上掛著一只金耳環;他的寬腿打褶線長褲直瀉在鞋上,黑綠相間的襯衫發出螢光的亮光。
"達克,我剛巧听到你的評論,"依安面帶高度贊賞地表示。"亨利說得對。茱妮演出了它偉大的內涵。一種真正的扁平。還有,不要忽略了沖擊那一刻所反映出來的性釋放涵義。"
達克悄悄用餐巾擦拭他的手。"我不確定我有看到那一層面。"
"它非常細微。"依安向他保證。"對不起,我得走了。有錢的大佬在等著,我答應過今晚的戲散場後和他們談的。但是我真的很想很快地和你聚聚,達克。現代劇院需要你這種人。"
達克瞪著他。"這個我很懷疑。"
"嘿,我是說真的,"依安說。"不是每個象你這種地位的人都能欣賞非主流劇院的重要性。我們後會有期。"他朝夢娜眨眨眼。"拜了,小夢。"
他揮手道別,急急走向轉角的隔間。
夢娜朝茱妮皺皺鼻頭,降低聲調說︰"說實話,我不敢相信你和貝絲伯母會要我和他出去。你知道我絕不會和一個叫我"小夢"的人出去。"
"給他一個機會,"茱妮低聲回應。"他這個人不錯,而且你們倆有許多共通點。"
"甭想!"夢娜翻翻白眼,接著機靈地回了達克一眼。"茱妮和我的伯母是不可救藥的媒婆。"
"哦!"達克說道。他暗自記下絕不要稱呼她小夢。"你得承認夢娜這個名字頗不尋常。"
"我在五歲時自己挑的。"夢娜驕傲地說。
達克點點頭。"那麼你的真名是什麼?"
"夢娜就是我的真名。"
"我是說你在叫自己夢娜前是什麼名字?"
"淑珊什麼的,"夢娜不在乎地表示。"我不記得了。"
達克訝異地瞪著她。在座的其它人似乎都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他提醒自已演員經常改名,這是他們個性不穩的又一例證。
茱妮陰郁地嘆口氣。"你知道嗎?我根本沒有意圖表現性釋放的意思。"
夢娜的眼楮閃亮。"你確定?"
"絕對。"茱妮說。
"我想這解釋了為什麼我沒看出來。"達克說。
"或許我應該那麼演的,"茱妮說。"或許能保住那些東區人的興趣。"
"別擔心,"亨利安慰地說。"這出戲要下戲至少需要一星期。"
"而你白天的工作總是有的。"夢娜愉快地說。
亨利大笑。"沒錯。"他豪氣地擁住夢娜的肩膀。"感謝上帝,家里至少有一個財務健全。"
茱妮優雅地靠著椅背。"有時候我會想,我的下半生注定要在替香菇塞肉中度過。"
"多虧了達克,我們還有香菇肉好塞。"夢娜的視線和他相遇。"因為他義氣地支付了被迫取消的婚宴的所有費用,'正點'又能維持一季。"
不知怎麼地,達克覺得尷尬,"別提那件事了。"
"新娘臨陣月兌逃,"茱妮一時忘了自己的煩優。"不可思議。我還沒踫過臨到禮壇前被新娘甩了的人,可惜我錯過了那一幕。今天下午有彩排。"
"我希望我自己也錯過了。"達克咕噥。
"寇丹和我負責送香檳,"亨利告訴茱妮。"我們看到了全部過程,那一幕可真沉重,而且有兩百名觀眾。"
"沒開玩笑?"茱妮的眼楮睜得好大。"兩百個人看到你被甩?"
"滿滿一屋子。"達克承認。
亨利趴在咖啡桌上,銳利地看著他。"介意我問你一個問題嗎?"
"那得看是什麼問題。"達克說。
"你發現她甩了你時是什麼感覺?我是說,當時你第一個想到的是什麼?"
"或許和'牆上的蒼蠅'里的那只蒼蠅被蒼蠅拍擊中前一秒鐘時一樣。"石達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