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絕對值得信任。」
「我一直在利用她們。」
「你只是對你的工作認真。你必須了解孩子,才能扮演好這個角色。你對女孩們並不是威脅──從來就不是。」
「老天!我知道,但……」她不會離開他。內心深處,他知道那意味著他必須從頭開始,但不是今天──或現在。
這一點也不合邏輯,但他需要和她談談。他後退幾步,在兩人之間隔開些距離,以免擔心污染了她。「那個劇本……它比杰肯原本的劇本更好。有時候觀眾真的會支持史凱帕,即使他是個禽獸。」
「那是它的出色處,也是可怕處。」
「那顯示了邪惡可以是誘人的,每個看過電影的人都會反省自己的內心。我知道杰肯真的太厲害了,我只是……」他的嘴唇變得干澀。
「我了解。」
「我快要變成了天殺的孬種。」
「別罵髒話。而且你一直很孬,只不過你是個優秀的演員,因此沒有人看得出來。」
伊莎原希望逗笑他,但是他笑不出來。這解釋了他最近為什麼全身是刺。盡避他想要扮演這個角色,它也令他反感。
「這部電影真正的主角是史凱帕,」他道。「相較之下,男主角納山就像白色壁紙般乏味。」
「過去你一直能夠讓自己和你的角色分開來,這次應該也沒有問題。」
她原意要安慰他,但他顯得更加困擾了。
「我不明白。你應該要痛恨它的,而且你不是一直提倡將生命里的美好散播到全世界?」
「那是我個人想要的生活方式,但藝術並不這麼簡單。藝術家以他們的眼光銓釋這個世界,而他們的銓釋不見得是美好的。」
「你認為這部電影是藝術?」
「是的,你也是,不然你不會讓自己承受這一切。」
「只是……我希望……該死了!我希望我的經紀人能夠強迫他們將我的名字掛在片名上面。」
他的虛張聲勢並沒有騙過她,她的心為他疼痛。他內心的沖突顯示他已經厭倦了躲在暗巷里。或許在這部片子過後,他會改扮演英雄的角色。他早該跳月兌對自己狹隘的觀點了──無論是在銀幕上或真實生活里。
但此刻他的眼里只有譏誚。「你打算赦免我即將犯下的罪了?」
「拍攝這部電影並不是犯罪,而且我沒有立場赦免。」
「你是我生命中所有過最美好的。」
「噢,倫恩,」她走向他,伸手拂去他額前的發。「你什麼時候才會看清楚真正的自己,而不是你認為自己是的人?」
「老天,你的心太軟了。」
她提醒自己她是他的愛人,不是他的心理治療師。她的責任不是治療他,特別說她甚至無法搞定自己的問題。她後退一步,但他硬拉著她。「我們走吧!」
她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種幾近絕望的急切。他帶著她到了農舍、她的臥室。她知道事情不對勁,但她感染到他的熱切,像他一樣急切地除去自己的衣物。
他們倒在床上。她將他拉到身上,想要他趕走那份一切即將結束的不好預感。他抓著她的膝蓋,分開她的雙腿……當高潮來臨時,兩人皆震撼不已,但不是愉悅的──反而像陰影遮住了太陽。
☆☆☆☆☆
倫恩在腰間裹著浴巾,走向廚房。他預期著她讀過劇本後的種種反應,但接受從來就不在名單上,更別說是鼓勵。就這麼一次,他希望她能夠表現得像他所預期的,但她偏偏不是,而這似乎使得他益發要不夠她。
他開始感覺到某種……類似「驚慌」的情緒,但他硬是將之推開。他不會驚慌,即使在影片快結束時,他如預期的遭到橫死。他只是感到……不安,如此而已。
他听到樓上放熱水的聲音,衷心希望她能夠洗淨他留在她肌膚上的污痕──雖然她看不到,但他很清楚它們確實存在。
他找著香菸,驀地才醒悟到自己僅著浴巾。梳妝上的一疊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信旁邊的牛皮紙袋寫著她紐約出版商的地址。他拿起第一封信。
親愛的費醫生︰
我從不曾寫過信給名人,但我在你來克納斯維爾時听過你的演講,它改變了我對人生的整個態度。我在七歲那年喪失視力……
他讀完了這一封,接著讀下一封︰
親愛的伊莎︰
我希望你不介意我直呼你的名字,但我感覺你就像是我的朋友,而我已經在心里寫這封信給你四年了。當我在報紙上讀到你陷入的困境時,我決定必須將它付諸文字。四年前,我的丈夫丟下我和兩個小孩,我沮喪得甚至無法離開床。而後我的朋友由圖書館借了卷你的錄影帶給我。錄影帶主要是關于相信自己,而它改變了我的人生。現在我擁有自己的事業,而且我正在修課……
他揉了揉月復部,但那里的不適和他忘了進食無關。
親愛的費女士︰
我今年十六歲。數個月前,當我發現自己可能是同性戀時,我曾想要自殺。某人在「星巴克」里留下了本你寫的書,我想它救了我一命。
他在桌前坐下,開始冒出冷汗。
親愛的費伊莎女士︰
你能夠寄給我一張你的簽名照嗎?那會對我意義重大。當我被迫離職時……
費博士︰
我和我妻子的婚姻能夠延續全歸功于你。我們有金錢上的問題,而……
親愛的費小姐︰
我不曾寫信給名人,但如果不是你……
這些信都是在伊莎身敗名裂後寄來的,但來信者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她為他們所做的一切。
「挺可憐的,不是嗎?」伊莎僅著浴袍,站在門口。
他胃部的緊縮升到了喉間。「為什麼那麼說?」
「兩個月才十二封信,」她將手插在浴袍口袋里,一臉的抑郁不樂。「在我的黃金時代,它們可是一箱箱地寄來。」
他站起來,信紙飄落地上。「原來拯救靈魂是以量而非質來取勝?」
她神色奇異地望著他。「我只是說我曾擁有過許多,我卻搞砸了。」
「你沒有搞砸任何事!讀這些天殺的信──仔細地讀,並停止你該死的自憐!」
他表現得像個大混帳,換了其他女人早對他發作了,但伊莎不然──聖女伊莎不會。她甚至沒有退縮,只是神色哀傷,而那仿佛刀割著他。
「或許你是對的。」她道。
她微轉過身。他開口要抱歉,卻看見她的眼瞼翩然合上。他無法應付這種情況。他知道怎樣對付哭泣、吼叫的女人,但他要怎樣應付祈禱的女人?
懊是像個英雄般思考的時候了,不管那有多麼違背他的本性。「我得回去了,我們明早收獲時見。」
她沒有看他,也沒有回答。但有誰能怪她呢?當你選擇了上帝這一方時,又何必和惡魔交談?
次日清晨,只有西莫比倫恩更早趕到葡萄園──並不是因為倫恩比其他人早起,而是因為他根本沒有睡著。相反地,他一整晚都在听音樂,想著伊莎。
仿佛回應他的召喚,她由晨霧中出現,宛若被束縛在晨間的天使。她穿著折痕仍在的新牛仔褲,在T恤外面套著他的法蘭絨襯衫,戴著他的棒球帽,但依舊一派清爽俐落。他想起了她收到的那些支持者的信,胸口似乎有火焰在焚燒。
必上車門的聲音傳來。基諾正好到達,讓他只需和她打聲招呼就好。其他人陸續抵達,西莫開始發號施令。開始摘葡萄了!
伊莎很快發現采葡萄是件黏答答的苦差事。她將葡萄串丟到籃子里,袖子上沾的全是汁液,連花剪也沾得黏手。最糟的是,她常會不小心剪到手。不多久,她的手指就多了塊OK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