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離開一下。」他抓住她的手臂,推著她往外走,害她幾乎沒有時間戴上帽子。「我們去鎮上,我買杯濃縮咖啡請你,外加你喜歡的月歷。」
「非常誘人,但我必須開始為我的新書做筆記──有關克服個人危機的那一本。」她附加道。
「相信我,以撿路邊垃圾自娛的女人絕不可能知道怎樣克服個人的危機。」他下了樓梯。「終有一天,你會承認生命太過混亂,不可能正好塞進你的「四個基石」里。」
「我已見識過生命會有多麼混亂,」她忍不住要為自己辯護。「我也見過如何應用「四個基石」,讓生命更美好──不只是我,倫恩,我有許多成功的案例。」
「我敢打賭是。我相信「四個基石」在許多情況下有用,但它們不可能永遠適用。現在它們對你就無用。」
「那是因為我沒有正確地應用它們,」她咬著下唇。「我只需加進幾個新的步驟。」
「你可以單純地放松自己嗎?」
「就像你一樣?」
「你得試試看才知道。至少我有自己的人生。」
「你在暴力電影里演心理變態者或殺手;你必須變裝才能出現在公共場合;你沒有妻子或家人──這就是你所謂的人生?」
「好吧,如果你硬要雞蛋里挑骨頭。」他走出前門。
「你擅長用俏皮話轉移話題,但那一招對我無效。」
「那是因為你已經忘了怎樣發笑。」他轉開門把。
「錯了,你正在令我發笑。哈!炳!炳!」
門打開來,一名陌生男子站在門口。
「你這個偷人老婆的混帳!」陌生人吼道,用力揮出拳頭。
伊莎飛奔過來,但陌生男子的拳頭只打中倫恩的肩膀。倫恩站了起來,全身肌肉緊繃,像「魔鬼終結者」蓄勢待發。她無法置信地望向陌生人。「你瘋了嗎?」
倫恩撲向這名攻擊者。驀地,伊莎想到了男子在出拳前所說的話。「倫恩,等等!別打他!」
「給我個好理由。」倫恩猙獰地道,揪住對方的衣領。
「他是布漢利。沒有崔西的允許,你不能殺死他。」
倫恩略微松了手,但沒有放開對方,銀藍色的眸子里仍然閃動著怒焰。「你要在我將你拆吃入月復之前或之後,好好解釋剛剛那一拳?」
她必須佩服布漢利面對這樣的威脅,依然毫無懼色。「她在哪里?你這個婊子養的!」
「在你踫不到的地方。」
「你曾經讓她悲慘不堪,我不會再讓你將她推入火坑。」
「爸!」
倫恩很快松了手。杰瑞丟掉手上的玩具,投入他父親的懷抱,平常陰郁的神情全不見了。
「杰瑞。」漢利擁緊了他,撫著兒子的頭發,閉上眼楮。
倫恩揉了揉疼痛的肩膀,退到一旁看著。
盡避剛才沖動地揮出怒拳,布漢利看起來不像是個危險人物。他比倫恩略矮,身形瘦長,面容方正,個性溫和,伊莎感覺得出他和她一樣愛好整潔──只不過最近境遇欠佳。他剪短的直發已有一陣子不曾梳理,也需要好好刮個胡子。黑框眼鏡後的眸子流露著疲意,縐巴巴的卡其褲和休閑衫似乎已穿了一整天。他看起來不像是會拈花惹草的那一型──但那種事是外表看不出來的。他也不像是會娶崔西那種耀眼型美女的男人。她瞧見他戴著樸實的腕表和黃金婚戒。
布漢利揉著兒子的肩膀。「你有好好照顧弟妹嗎?」
「我想有吧!」
「我們需要談談,小杰,但我得先找到你母親。」
「她在游泳池和女孩們在一起。」
漢利揚首比著前門。「你去幫我看看車子的輪胎是否刺到釘子好嗎?剛才那段碎石子路很不好開。」
杰瑞顯得憂慮。「你不會丟下我們離開吧?」
漢利再次揉著兒子的頭發。「別擔心,一切都不會有事的。」
男孩離開了,伊莎注意到他沒有回答杰瑞的問題。漢利轉向倫恩,稍早面對男孩的和善蕩然無存。「游泳池在哪里?」
倫恩的怒氣似乎消失了,但她擔心它隨時會被點燃。「或許你最好先平靜下來。」
「算了,我可以自己找到她。」漢利大步越過他們。
倫恩撿起杰瑞稍早丟下的破瓦片,瞪著它好一晌後,認命地嘆了口氣。「我們不能讓他們獨處。」
伊莎拍拍他的手臂。「生命從來就不簡單。」
崔西瞧見漢利走近,一顆心仿佛翻了個大筋斗,再下墜到胃部。她知道他遲早會出現,但沒有料到會這麼快。
「爹地!」女孩們立刻離開泳池。康納看到他,高興地尖叫,沖上前去歡迎全世界他最愛的男人,渾不知他的父親曾經不想要他生下來。
漢利勉強抱起三個孩子,毫不在意衣服被弄濕了。女孩們親吻他的臉龐,康納撞歪了他的眼鏡。崔西看著他專注地回吻他們,就像當初他們相戀時,一顆心被狠狠揪痛了。
倫恩跟著出現了,看著他比較不像望著漢利那樣令人心痛。比起當年教她抽大麻的大男孩,倫恩變得強硬、精明了許多──但也比較憤世嫉俗。她可以想像施靄麗的自殺影響他甚鉅。
伊莎來到他身側,穿著無袖上衣、米色長褲的她顯得精明干練。如果不是她天性善良,她過度的能干或許會嚇跑人。孩子們第一眼就愛上了她,而那通常是最好的人格判斷。就像其他踏入倫恩生命軌道的女性,她為他著迷,但不同于其他女人,她竭力在抗拒。崔西為此贊賞她──盡避她一點機會也沒有,特別在倫恩的如此明顯時。最終她將無法抗拒他,那將會是憾事一樁,因為她不適合短暫的韻事。但她想要的是倫恩所無法給予的,他會在她明白之前,整個吞掉了她。
為伊莎難過總比沉溺于自憐的好,但現在漢利來了,而她再也無法抵擋痛苦襲來。你是誰?她想要問。當年我愛上的那個溫柔、甜美的男人呢?
她撐著一百五十八磅的重量站起來,感覺像冒出水面的鯨魚。「芬妮、蘭妮,帶康納去找魏太太。她說要做餅干給你們吃。」
女孩們緊緊偎向父親,怨恨地望著她。她們似乎視她為拆散自己和父親的邪惡女巫了。她的喉嚨緊窒。
「去吧!」漢利開口道,始終沒有看向她。「我等一下就去找你們。」
她們不會找他的麻煩──不像和她在一起時。崔西毫不驚訝女孩們乖乖听話,帶著康納離開。「你不該來的。」她在孩子們離開後說道。
他終于看向她,但眼神冷漠如同陌生人。「你沒有給我其他選擇。」
這就是她曾經與之生活十余年的男人,她曾相信會永遠愛她的男人。他們經常一整個周末都待在床上,聊天、。她記得杰瑞和女孩們相繼誕生時的喜悅──全家人的外出、假期、歡笑和美好的時光。然後她懷了康納,一切都變了。但盡避漢利不想要再有孩子,當小家伙呱呱落地後,他就愛上了他。一開始,她以為漢利也會同樣愛上她月復里的小生命,現在她知道不然。
「我們談論過的──而且我們都同意不再有孩子。」
「我無法靠自己一個人懷孕,漢利。」
「你別想怪在我頭上。我原想做輸精管結扎的,記得嗎?但你大發脾氣,于是我讓步了──我錯了。」
她以手覆著他的錯誤,揉著緊繃的肌膚。
「你要我幫你收拾行李,」他平平地道。「或者你要自己來?」
他遙遠得仿佛處在另一顆行星。盡避在這麼多個月後,她仍無法習慣他的冷漠。她永遠記得那一天;他告訴她公司要將他調到蘇黎世,負責一樁重要的購並案,而那不只意味著他努力已久的升遷,也給了他機會發揮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