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先生不在。」安娜口氣不善地道。
「你能否告訴我到底有沒有派人來修理電力了?」
「很快就會有人去了。」說完話,她隨即掛斷了電話。
伊莎很想沖去莊園,找範倫恩對質。但他狡詐過人,而她直覺他正試圖操縱她。瞧他怎樣引誘珍妮佛羅培茲落入他的魔掌。
她在浴盆里注滿肥皂水,決定到花園逮只貓來洗。如果她不找件事做,她會瘋掉!
倫恩伸手到口袋里掏煙,驀地明白到他已經抽完了緊急配額。考慮到現在才清晨十一點,這絕對不是好預兆。他必須承認她遠比他以為的還難搞定,或許他應該考慮到她是個心理學家。但該死了,他要她來就他,而不是相反過來。
他可以繼續等下去--然而他已經失去了耐心--或是主動讓步。這令他嘔極了,但最後有差別嗎?他們的性結合終究是無法避免的命運。
他決定去橄欖園里走走--只是定走,散散步,沒什麼的。如果她湊巧在花園里,他會打聲招呼︰嗨,菲菲,電力的問題解決了嗎?還沒?該死了……這樣吧,跟我回屋子,我們一起和安娜談談。
但他的運氣不好。他在花園里只遇到了三只被強迫洗過澡、極不高興的貓。
或許來杯濃縮咖啡,看看報紙會有幫助,雖然他真正想要的是來根煙。他坐進瑪莎拉蒂,腦海里卻閃過一輛紅色的飛雅特。他皺起眉頭,發動車子,駛離車道。
他在車道的盡頭看到了她,猛踩煞車,跳下來。「你該死地在這里做什麼?」
她自車帽下仰望著他。即使戴著工作手套,她看起來北女王更有威嚴。「我在撿路邊的垃圾。」她將一個空鋁罐丟進塑料袋里。
「耶穌基督,你干麼做這個?」
「別亂喊主的名字。還有,垃圾是環境之癌,無論在哪個國家都一樣。」
她伸手到草叢里撿起一個空香煙盒,腕上的金手鐲映著陽光。她穿著白上衣,淡色短褲,露出姣好的長腿。事實上,對撿垃圾這種賤役來說,她似乎太過盛裝打扮了。
他雙臂抱胸,俯望著她,開始樂在其中。「你根本不知道該怎樣放輕松,不是嗎?」
「我當然知道怎樣放輕松。這讓我放松,有助于沉思。」
「沉思個屁!你緊繃得可以听到弓弦聲響。」
「的確,缺乏最基本的文明設施會令任何人緊繃。」
他發揮了最佳演技--先是一臉的茫然,銀藍色的眸子幾不可覺地大睜,劍眉挑起。「你是在告訴我電力一直沒有修好?我不相信。該死了!我明明吩咐過安娜的。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好萊塢付他高片酬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端詳著他好一晌後道︰「我假定你早就知道了。」
「謝了--我猜這證明了你對我的看法。」
瞧見她的棕眸眯起,他決定見好就收。他掏出手機,打給他的管家,並故意用英文道︰「安娜,我正在和費博士說話。農舍一直沒有電,我要你找人過來,在今天之前修好它--不論要花多少錢。」
他掛斷電話,倚著車身。「這應該搞定了。在他們過來修理時,我們開車去兜風吧!等我們回來時,電力的問題應該解決了。」
她遲疑了一下,審視著他的瑪莎拉蒂。「好吧,但由我開車。」
「想都別想。上次是你開的車。」
「我喜歡開車。」
「我也是,而且這是我的車。」
「你會超速。」
「逮捕我吧!你要開車,只因為你想掌控全局。」
「那對全世界都有好處。」
她得意的笑容讓他忍不住笑了。或許她是對的。如果由費博士掌控全局,至少這個世界會干淨一點。
「首先,你得幫我撿完垃圾。」她道。
他開口要說算了,世上沒有任何女人值得他卑躬屈膝--接著看到她俯子,短褲繃緊著渾圓的臀部。下一刻,他一手撿起了破輪胎片,另一手撿起個空啤酒瓶。
等弄好後,倫恩便開車載著她到葡萄園遍布的香堤河谷。他們停在一家小酒廠參觀,倫恩戴上棒球帽和太陽眼鏡,掩飾身分。兩人坐在蔭涼的石榴樹下,享用酒廠主人送上的九九年佳釀。
棒桌有一小群觀光客在晶酒。一名戴著銀耳環、穿著麻州大學丁恤的年輕女子一直在看著他們。她終于站了起來,朝他們走來。倫恩做好心理準備--但年輕女子的目標並不是他。顯然他的棒球帽和太陽眼鏡的掩飾奏效了。
「請問,你足費伊莎博士嗎?」
他的心里涌起了陌生的保護欲,但伊莎只是微笑點頭。
「我真無法相信!」年輕女子道。「很抱歉打擾了你,但我听過你在麻州大學的演講,而且我買了你寫的每一本書。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我做化療時,你幫了我很大的忙。」
倫恩首次注意到年輕女子出奇的蒼白、瘦弱。伊莎的神情轉為柔和。他的心一陣緊繃,想起了他的影迷曾對他說過的話。「英俊小子,我和死黨愛極了你將那家伙開膛剖肚的那一幕!」
「我很高興。」伊莎微笑道。
「我真的對你的遭遇深感遺憾,」女大學生咬著下唇。「你介意——我的名字叫潔西。你能為我祈禱嗎?」
伊莎起身擁抱了她。「我當然願意。」
他的喉嚨緊縮。費伊莎是真金不怕火煉,他卻蓄意要帶壞她。
女大學生回到她的桌位,伊莎坐了下來。她低下頭,注視著酒杯。他驚訝地明白到她正在祈禱--老天,就在大庭廣眾下!
他伸手要拿煙,卻想起了他已抽完今天的分。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她抬起頭,對他露出一抹溫柔、自信的笑容。「她不會有事了。」
他感覺像被人用熱鐵烙過腦袋。就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無法引誘一個會為陌生人祈禱、在路邊撿垃圾,而且只想幫助每個人的女人。他究竟在想什麼?那會像是引誘修女一樣。
辣斃了的修女。
他受夠了!他會送她回農舍,自此忘了她。在剩余的假期里,就當她不存在一樣。
這項認知令他沮喪得要命。他喜歡和她在一起;不只是因為她喚起他的身軀,帶給他笑聲,也因為她的善良似乎奇異地誘人,像是剛上漆的白牆,等著人去涂鴉。
她對他強顏歡笑。「過去六個月來,就是像她這樣的支持者協助我度過的--知道我的書和演講對他們有幫助。不幸的是,他們的人數不夠多得擠滿演講廳。」
他掙月兌心中的迷惘。「你已經成為有罪惡感的喜悅。他們仍然喜歡你所說的,只不過你並非當月的流行,而他們不想褪流行。」
「謝謝你的信任投票,但我想多數人寧可另外尋求咨商的對象--某個沒有將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的人。」
回農舍的路上,她一直非常安靜,令他懷疑她又在祈禱了。他應該干脆收拾行李回洛杉磯的,但他還不想離開意大利。
他們回到了農舍。他甩去陰郁的思緒,檢查電力。燈果然一開就亮了。他走到屋外,確定外面的照明燈沒有問題。「這里很不錯。」他望著花園說道。
「你從不曾來過這里?」
「許久之前。小時候我來過莊園幾次,我的姨媽曾帶我來這里見過伯洛。我記得他是個性情古怪的老頭子。」
孩童的高聲尖叫順風傳來。他抬起頭,兩名小女孩和一名男孩從山丘頂的莊園朝他奔來,一路扯開嗓門大喊︰「爹地!」
應該快樂就會快樂嗎?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