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對其他的人來說,南北戰爭或許已經結束了,但對韋凱琳來說則不然。為了復仇,她偽裝成男人來到紐約市,想要伺機殺死白肯恩。因為他強佔了她最愛的南卡羅萊納莊園「日升之光」。但凱琳不知道的是,這位北佬的內戰英雄不只是她的死敵──他也是她的監護人,而且遠比她原本意料的都更難以殺死……
誤以為凱琳是個男孩,肯恩提供這位個性火爆的小伙子在馬廄里的工作。但他一點也不知道自己陷入的是什麼樣的狀況。不久後,這位戰爭英雄便發現到,他的馬廄小廝事實上是個倔強、意志堅定的紫眸美女,並似乎執意要逼瘋他才甘心……
一對倔強固執、卻又熱情如火的男女──敵對的雙方擁有著溫柔的靈魂──有時勝利只能藉由最甜美的降服才能獲得……
第一章
第一部馬廄男孩
責任低語︰「你必須。」
年輕回答︰「我可以。」
──出自愛默生文集
第一章
下曼哈頓,暑熱窒人的七月。
年老的街頭小販首先注意到他,因為男孩佇立在衣冠楚楚的股票經紀人和銀行家之中顯得格格不入。剪得參差不齊的黑色短發自破舊的帽檐下露出,補丁襯衫的領口敞開,包覆著窄瘦的肩膀,他穿著骯髒油膩的吊帶褲及過大的靴子,胳肢窩下挾著個長形包裹。
賣餡餅的小販看著男孩昂首穿過群眾,彷佛他們是待征服的敵人。「嗨,小子,過來這里,我請你吃餡餅,非常好吃噢!」
男孩猛抬起頭,垂涎地望著小販的妻子每天早上做的美味餡餅,彷佛在心里數著銅板。
「不用客氣,我請你,」老人稍稍拿高隻果派。「算是老頭子招待剛來到這個城市的新來者。」
男孩挑釁地以拇指撥著褲帶,緩步走向小販。「你為什麼認定我是新來者?」
男孩一開口就是濃濃的南方口音。老人忍不住笑了。「就說是我想象力豐富吧!」
男孩聳聳肩,踢著腳下的石頭。「多少錢?」
「我不是說要請你嗎?」
男孩想了一下後,點點頭,伸出手。「謝謝你。」
他接受隻果派。這時兩名穿著長西裝、戴著高帽子的男人也過來買餅。男孩輕蔑地打量著他們的金懷表和擦得光可鑒人的黑靴子。「天殺的笨北佬。」他低聲喃喃道。
正在交談的兩名男子並沒有听到,但等他們離開後,老人皺起眉頭。「看來你並不喜歡我們的城市。戰爭結束才三個月,我們的總統剛剛去世,大家的心情還很激昂。」
男孩坐在人行道的邊緣,咬著隻果派。「我對林肯先生沒有什麼好感,我認為他太過天真。」
「天真?那是什麼意思?」
「像孩子般愚蠢。」
「像你這樣的男孩怎麼會學到這種字眼?」
男孩以手遮著刺目的午後陽光。「我喜歡讀書,由愛默生的‘論文集’學來的。我崇拜他──當然,我剛開始讀他的書時,不知道他是個北佬,等我發現後氣壞了,但也已來不及;我早就成為他的信徒了。」
「這位愛默生究竟說了些什麼特別的東西?」
男孩舌忝掉黏在舌尖上的隻果派碎屑。「他談到人格和獨立自主。我認為獨立自主是個人最重要的特質,你認為呢?」
「我認為信奉上帝是最重要的。」
「我已經不再那麼相信,過去幾年看太多了──看著北佬屠殺我們的牲口、燒毀谷倉、射殺我的狗‘富吉’。方太太在同一天失去了她的丈夫和兒子,我覺得自己已歷盡滄桑。」
小販仔細審視著男孩細致、心形的面容和小巧上挺的鼻梁。「你多大了──十一歲?十二歲?」
深紫羅蘭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戒意。「夠老了。」
「你的雙親呢?」
「我媽在生我時去世了,爸在三個月前戰死于西羅。」
「你呢?你為什麼來到紐約?」
男孩吃完隻果派,挾著長包裹站起來。「我是為了保護屬于我的東西。謝謝你的餅,老先生,很高興認識你,」他走出幾步,略一遲疑。「還有……我不是男孩。我的名字是凱琳。」
凱琳依照在碼頭向一位夫人問到的路,越過華盛頓廣場,有些後悔向老人透露她的名字。志在殺人者不會到處宣揚自己的名字──但這不是殺人,而是伸張正義。然而如果她被逮到了,北佬的法庭可不會這麼想。只要一得手,她就會離開紐約這個該死的城市遠遠的,免得讓人聯想到南卡羅萊納的日升莊園的韋凱琳小姐竟然是凶手。
她挾緊腋窩下的長形包裹,里面裝著她父親的六發手槍、回查理斯敦的火車票、愛默生的散文集、一套換洗的衣服和少許的錢。她希望自己能夠在今天就辦好事回家。但她需要時間觀察那名禽獸,熟悉環境。殺死他只能算成功了一半,更重要的是可以安然月兌身。
直至現在,查理斯敦是她所見過最大的都市,但紐約一點也不像查理斯敦。她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不得不承認有些景觀確實不錯,像是那些美麗的教堂、氣派的飯店和美輪美奐的豪宅。但內心的苦澀使得她無法盡情欣賞周遭的一切。不像殘破的南方,紐約似乎絲毫不被戰火波及。若真的有上帝,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她專注于看著賣藝的手風琴者,沒有注意到路,一頭撞上了一名行色匆匆的路人。「看路,男孩!」
「你才該看路!」她喊了回去。「還有,我不是男孩!」但該名男子已轉過路角。
所有的人都瞎了眼嗎?自從她離開查理斯敦後,每個人都將她誤認為男孩。她一點也不喜歡,但這樣或許最好。獨自流浪的男孩不像女孩那麼顯眼。家鄉的人絕不會將她誤認,當然,他們從小就認識她,知道她一向不愛女孩家那一套。
但一切都變了,南卡羅萊納、洛特福、「日升之光」和她自己。老先生認為她還是個孩子,但她不是。她已經滿十八歲,是個女人了。她的身體不肯讓她遺忘,她的心卻拒絕接受。她的年齡和性別只是種無可奈何的偶然!
她瞥見前方站著一名警察,立刻混入一群工人當中。盡避剛剛吃過隻果派,她依舊餓得要命──而且疲憊。她好想回到「日升之光」,爬上果園里的桃子樹,或是釣魚,和莎妮窩在廚房里聊天。她手伸到口袋里,握著寫有地址的小紙條,盡避它早已銘刻在心里。
在她找到過夜的地方之前,她必須先去看看那棟屋子。或許她甚至可以瞥見那名威脅到她所擁有一切的男人。她打算完成所有南軍士兵都無法辦到的事──用她包裹里的手槍,殺掉北軍的戰爭英雄白肯恩。
白肯恩是個英俊得十分危險的男人,有著金褐色的發、高挺的鼻梁,深灰的眸子為他的臉龐增添了股放肆、危險的氣質──但他也無聊到了極點。雖然南蕊娜美麗又性感,他已後悔這次的晚餐邀約。他一點也沒有心情听她的閑聊。他知道她早已勃發,卻仍好整以暇地啜著白蘭地;因為一向是女人來配合他,不是他去迎合女人。
前任屋主的酒窖收藏著好酒。肯恩憑著鋼鐵般的意志和一副好牌,在賭桌上贏到了這棟屋子──包括它的藏酒。他打開前任屋主留下的雪茄盒,取出雪茄點燃。再過幾小時,他就會前往紐約最高貴的俱樂部玩牌,但在這之前,他打算好好享受蕊娜的芳澤。
他往後靠著椅背,瞧見蕊娜正盯著他右手掌背的傷疤。那是他在戰爭中得到的眾多傷疤之一,而它似乎令蕊娜更加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