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忍吧,莫丹。否則我會疼得睡不著。如果我不盡快睡一覺,還不知會怎麼樣。"
莫丹把疊好的毛巾放在他的大腿下,輕輕地說︰"我的手洗干淨了。"她打開一塊敷料,浸上水,輕輕放在傷口上。他身體抽動了一下。她咬緊牙關,盡量去想別的事,並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用溫水把他那鋸齒般亂糟糟的傷口清洗得干干淨淨,然後涂上消炎藥膏。幸運的是,傷口雖然有些淤血,但尚未化膿。
雷利一聲沒哼。但莫丹還是注意到他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牙齒咬得"咯 咯 "響,拳頭攥得緊緊的。她放上了一塊新敷料,用繃帶纏好,系好。
"好了。"她聲音顫抖地說。
他慢慢地、慢慢地松開拳頭,"過來。"
"我——"
"莫丹,听我的話,躺到我身邊來。"
莫丹討厭別人命令自己,這點讓她在學校惹了不少麻煩,但是,雷利聲音中有種東西讓她無法反駁,只好乖乖地服從,躺在他沒受傷的那一側。他弓一只胳臂摟著她的肩,把她拉得更近些,輕輕地把她額上的頭發撥弄到後面。莫丹的最後一道防線崩潰了,她把臉埋在他的胸前,放聲大哭起來。
她是由于害怕、軟弱和恐懼而哭泣。她在他懷里抽噎著說︰"真是的,其實有什麼好哭的,我怎麼能——"
"別說了,"他打斷了她,"你智勝了兩個持槍的歹徒,又在漆黑的峽谷里遭到攻擊,還拖著一個體重二百磅的半死的男人穿過大半個沙漠,最後還要對付那麼可怕的事。你想哭就哭吧,盡避放聲大哭。"
奇普總是拿她暈血這一點取笑她。莫丹抽泣著,"我想——你說的也許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你對自己總是要求這麼嚴格嗎?"
這話刺傷了她。她坐起來,厲聲反駁說︰"我的性格怎樣不用你操心。不談這個了,雷利,現在睡你的覺吧!"
"只有一條睡袋,是不是擠了點?"
她用袖口擦去臉上的淚痕,"我這就回峽谷,把我放在那里的背包取回來,里面還有一條睡袋。"
雷利死死抓住她的手腕,"那你就回不來了。"
"說什麼我也得去。霍華德和德茲肯定會去那個峽谷找你,絕不能讓他們發現我的背包。天這麼冷,沒有睡袋怎麼行?況且,里面還有一個水壺。"
他惱怒地說︰"我真恨自己,像只沒用的老貓。我怎麼能讓你再入虎穴,落入那兩個家伙手中?他們心狠手辣,已經冷酷地開槍打傷了我。"
"他們為什麼要向你開槍?"莫丹月兌口而出。
話既然說出,就不想收回了。她等待他的回答,並覺得這是個很關鍵的問題。進一步說,他到底是不是逃犯?雖說那兩個家伙看上去不地道,但會不會真是聯邦調查局的呢?
"你以為我不想知道為什麼?問題是連我自己也不明白!"他喊道。
"他們想制造一起打獵意外事件,讓別人覺得你是被流彈誤殺的。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呢?"
"那個持槍的人看見我,就朝我開槍,無疑是蓄意的,絕不是誤會或者意外。事情原委雖不清楚,但這一點我敢肯定。"他苦笑了一聲,"除非他們剛買了一支槍,想試一試,恰巧我成了第一個靶子。除此之外,無法解釋。"
"他們打中了你,就扔下你不管了,讓你等死。"莫丹不寒而栗,"看來這里面還真有問題。"
"我要是找到答案,保證第一個告訴你。'"
"你很有錢嗎?或是有地位?你是搞政治的嗎?"
"不,莫丹,都不是。你以為我就沒有絞盡腦汁往這方面想嗎?算了,看在上帝的分上,還是先別想這件事。現在的問題是那兩個持槍歹徒還在那里,所以,我絕不能讓你去送死。看著你,我才放心,如果他們抓住你,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我不會讓他們抓住的。我必須去取睡袋和水壺;雷利,沒別的辦法,相信我……踫上那兩個家伙,不會比清理你腿上的傷口更讓我害怕。"
他不再說什麼,躺在睡袋里,但他的那番話卻讓她對他刮目相看。他凶巴巴地說︰"那就帶上手電筒。"
"噯,"她順從地回答,連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你萬一出去,一定要穿上靴子,這里一到夜里經常有蛇和蠍子出沒。"
他直愣愣地望著她,"你的意思是說,除了霍華德以外,我還要擔心響尾蛇攻擊你。那你到這里來,還美其名曰是為了享受大自然?"
"被響尾蛇咬死的人畢竟是少數。"她反駁道,"反正我就喜歡在沙漠里露營。"
"你真是不可理喻。"
她把手掌放在他的胸前,"好了,快別說了。用不著替我擔心,明白嗎?我是一個二十九歲的成熟女人,七年里我來沙漠好幾回了。問題在于你不願意依賴我。"
他只好讓步了。"算你說對了,莫丹•卡西迪。"他眯著眼楮,"你生氣的時候,頭發就像要燃燒,眼楮就像一團火。快去快回吧。"
她對他皺了皺眉,這個男人真怪,一會兒跟她談人生哲理,一會兒又把她當三歲孩子來命令。"我給你留點消炎藥,"她說著,打開藥箱,遞給他兩片藥。"來回大約四十五分鐘,我走之前,你還有什麼事嗎?"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柔軟的嘴唇上。"如果我說出想要做的事,恐怕你會給我一巴掌。"他皺了皺眉,"再說,現在我也顧不上想那事了。"
他想吻她,莫丹心里很清楚。他就是這個意思,但同時又痛恨自己有這種想法。她緋紅了臉。為了掩飾,她在帳篷的邊帶里找出一個備用手電筒,放在他身邊。"最要緊的事就是好好休息。"她繃著臉說。
"是,卡萊特小姐。"
"你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我們學校搗蛋鬼的事。"她一邊威脅他,一邊去夠另一個手電筒。
"你結婚了嗎?或者訂婚了嗎?"
這個問題問得太唐突,她緊張得如同要月兌韁的野馬,氣喘吁吁地說︰"沒有,你呢?"
"也沒有。"說完,又真切地叮囑道,"你可千萬要當心啊,莫丹!"
他聲音中的某種東西讓她恢復了理智,她也同樣認真地答道︰"我會的,沒問題。你盡避放心地睡吧。"
她拉開帳篷拉鏈,鑽了出來。又合上拉鏈,小心翼翼地挪著步,滑下了岩石。
第三章
三十五分鐘後,排水溝里響起莫丹"撲哧撲哧"的腳步聲,她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既沒踫上霍華德,也沒見響尾蛇的影子。這趟路沒白跑,不僅讓她緊張的心情趨于平靜,身體也放松了。現在,她可以放心地睡上一覺了,她想著,信步登上岩壁上那塊凸出的石頭。
帳篷拉開了,門簾打開著。
她的心"呼"地一下提到嗓子眼。她放下背包,跪在地上用手電筒向帳篷里面照。
雷利不在。
睡袋沒有疊,襯衣扔在一邊,牛仔褲和皮靴也不見了。
一定是霍華德和德茲干的。一定是他們找到他,把他抓走了。
莫丹滿懷恐懼地退出了帳篷,環顧四周、她睜大眼楮,向崖底的陰影里搜索著,尋找男性尸體。她心里很清楚,這一次霍華德肯定會置他于死地。
皮靴跟摩擦岩石的聲音觸動了她的神經末梢。她猛地轉過身去,身體警惕地縮起來,借著月光,她看見一個高高的人影,光著上身,穿著牛仔褲和皮靴,一條腿跛著站在岩石旁。是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