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給美女的另一樣禮物。」杰明像昨天早晨那樣回答。
「又是在百慕達忍不住買下的?」杰明點頭。
「它有股服務費的味道。」芙蓉說,把盤子推向他。「我不要。」
「真令人吃驚。」杰明說。「沒有女人會拒絕昂貴的珠寶首飾,除非你比喬治國王還要瘋癲。」「我不會接受這枚胸針。」她斬釘截鐵地說。
他點個頭。「那麼把它扔到舷窗外面去。」
「你不可能當真要把錢丟到海里。」她吃驚地說。
「我既然把胸針送給了你,就不會再把它送給別的女人。」他說。
「禮物是送客人的,不是給囚犯的。」「你就當自己是客人吧。」「我不能那樣做。」
「那麼你得掙飯吃。」他朝她聳起一道眉毛。「我的襪子需要縫補。」
「你是有錢人,買雙新的吧!何況,我不會做針線活。」杰明狐疑地看她一眼。「好吧,那麼替我燒中飯。」
「我是戰俘,」芙蓉高傲地說,不願承認她對烹飪一竅不通。「不是你的奴隸。」他大笑起來。「甜心,如果你在戰後決定留在英國,你在德里街皇家劇院的前途將會無可限量。」芙蓉朝他噘起嘴唇。
「你不會需要浪費時間去背台詞。」他補充。
「見鬼去,閣下。」她說。
他站起來走向房門。「我們在那里踫面。」「你要去哪里?」她在他握住門把時問。
「見鬼去。」他咧嘴而笑,然後走出艙房。
芙蓉抓起胸針走向舷窗。她要讓那個討厭的家伙知道她對他的看法。她伸手準備打開舷窗,但轉念一想又垂下了手。
也許公爵是真心誠意的,她心想。也許他真的喜歡她。也許他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使她無法做理性的思考。
芙蓉留下了胸針。
第八章
一個月在眨眼間過去,芙蓉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快樂過。躺在杰明的懷抱里,她覺得安全和被珍愛。
想到萊理,她感到歉疚和遺憾。她一直以為自己愛萊理,但現在她知道真愛的是什麼。
她控制不了她的感覺,就像改變不了對弟弟的責任一樣。何況,萊理是個有自尊心的人,如果她愛的是別人,他不會想要娶她。他一定會傷心,但到頭來會祝福她有個幸福的歸宿。她和米迦要留在英國,她要嫁給公爵,替他生兒育女。他們會一起把英國變成他們的天堂。
「你在想什麼?」杰明問,親吻她的頭頂。
芙蓉微笑。「我在想,時間過得真快,明天早上船就要在倫敦靠岸了。只不過短短一個月,我對英國人的看法就有極大的改變。」「我可以大膽地希望是變好嗎?」芙蓉親吻他的胸膛。「我愛你。」回答她的是沉默。她太大膽了嗎?在剛才的翻雲覆雨之後,任何話都不可能太大膽。
不知何故,芙蓉突然憂慮起來。「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她問。
「失陪一下。」杰明說。
他推開她起身下床,穿上黑絲袍,倒了一杯威士忌喝下一大口,然後緩緩轉身面對她。
被他的舉動搞糊涂了,芙蓉抓著被子遮住身體坐起來。他冰冷的表情使她的心跳在恐懼中加速。焦慮使她喉嚨發緊,呼吸困難。
「我不打算和害死我哥哥的凶手結婚。」他直截了當地說。「我替哥哥報仇了。」芙蓉無法動彈,無法言語,臉上血色盡失。他們的戀情只是他用來傷害她的陰謀,報復她的手段?
「我可以使你愛上我……就像這樣。」想起他的吹噓,她頓時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這也是娼妓們的報應,往往她們迷惑了多少的男子,結果卻被一個男人迷昏了心。」杰明引用莎士比亞的文句。
芙蓉瑟縮一下,好像被摑了一耳光似的。公爵罵她娼妓?
不顧身上一絲不掛,她掀開被子下床,抬頭挺胸地走向他。她停在他的面前,一言不發地凝視他的黑眸。片刻後,她突然舉起手,狠狠摑了他一耳光,力道之大,使他的頭猛地偏向右邊。他轉正頭注視她,她看到他的右頰在憤怒中抽搐。
「小姐,可以上床睡覺了嗎?」杰明嘲諷地問。
芙蓉想再摑他一耳光,但他抓住她的手腕警告。「不要得寸進尺,親愛的。」「不然你會怎樣?」她挑釁地問,無畏手腕被他緊扣著。「綁架、誘奸我?」「真是難得!你竟然用了正確的字眼誘奸,而不是罵我。」他說,聳起一道眉毛。
「我騙了你,但不得不為你認輸的風度喝采。」「為你自己的精湛演技喝采吧!」芙蓉掙月兌他的掌握,冷笑著補充說︰「一個世故的貴族愚弄一個沒有猜忌心的碼頭鼠會有多困難?你就算贏了,也是勝之不武。」他們瞪視著對方許久,公爵的左頰也開始在憤怒中抽搐。
「讓我獨自療傷止痛。」芙蓉筋疲力盡地說。
杰明猶豫了一下。「這是我的——」「我叫你出去!」芙蓉吼道。
目光不曾離開她,杰明抓起他的衣服和靴子走向艙門。他在門口停下。「沒想到你這麼輸不起。」他拖長著語調說。「天哪,真令人失望。」憤怒和羞愧使芙蓉全身發抖。她穿上睡衣,坐在床緣,雙手抱頭,命令自己不要哭。
沒有用。
一滴淚珠滑下臉頰,落在她的大腿上。另一滴跟著落下,接著又是一滴。
她不再壓抑,盡情哭了起來。即使感到有人輕拍她的肩膀,她也沒有抬頭。
「公爵傷了你嗎?」米迦問。
芙蓉搖搖頭,啜泣著說︰「我傷了自己。」「哪里?」他問。
她忍不住微笑,把手放在左胸口。「這里。我的心碎了。」米迦安撫地輕拍她的背。「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對不對?」
「對,永遠。」她說。「今晚留下來陪我好嗎?」
「公爵派我來照顧你。」米迦說,然後指指膝頭上的小豬。「‘公主’也來幫忙。」她把小豬從弟弟膝頭上抱起來。「晚安,‘公主’。它包著尿布。」
「登肯不喜歡它把房間弄得臭氣沖天。」米迦說。
「睡覺吧,弟弟。」她掀開被子,示意弟弟上床。小豬像狗一樣趴在床尾。
芙蓉感到眼皮逐漸沉重,隔壁艙房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芙蓉和米迦都從床上猛然坐起。他們听到第二聲巨響,然後是第三聲。
「那是什麼聲音?」米迦低聲問。
「重物落地。」芙蓉回答。「明天早上船靠岸時,我們要逃跑。弟弟,你支持我嗎?」
「我支持你。永遠支持你。」公爵真孬種,芙蓉在登肯送早餐來時,心想。
「今天的早餐比較簡單,因為船入港後不開伙。」登肯把餅干、果醬和茶放在桌上。
「公爵在哪里?」她問。
「他在忙。」登肯回答,但回避她的目光。「你們待在艙房里等他來接你們。」「等到什麼時候?」
「誰知道?」他聳聳肩膀,離開艙房前朝米迦眨了眨眼。
芙蓉替弟弟和自己倒了兩杯茶,然後拿了一塊餅干走到舷窗前一瞥英國風貌。
春末夏初,早晨的朦朧陽光照在擠滿大小船只的河面上。空氣中彌漫著香料、谷物和原木的味道。
所有的碼頭區都差不多,芙蓉心想。若非知道自己身在大西洋的另一端,否則倫敦的碼頭很容易被誤當成波士頓的。
在公爵的保護傘外生存不成問題,除非戰爭一拖好幾年。她有兩枚胸針可以變賣,還有早晨從公爵的衣物箱里拿的一袋金幣。
她需要做的是溜下船而不被看見。怎樣逃最好?
芙蓉回頭瞥向弟弟。他絕不會答應丟下小豬的。也罷,那就帶著它一起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