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偏著頭傾听那耳熟能詳的吟誦!但什麼也沒听到。她放松下來,靠在門框上開始作起白日夢來。何萊理的英俊身影在她的腦海浮現。她本來要嫁給他的,可惜美英戰爭打亂了她的計劃。
芙蓉把玩著母親留給她的項鏈。細細的金鏈子上垂著飾有希臘字母的金十字架。「阿爾法」和「亞米加」意味著「始與終」。那是母親告訴她的。她最初和最後的那個男人將會是她的真愛。她不明白母親怎麼會知道,但從不曾懷疑過那些話的正確性。
「守護天使啊,求求禰讓何萊理成為我的最初和最後。」芙蓉低聲祈禱。過了一會兒又加上一句︰「如果不會太麻煩,讓他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撥開臉上的幾絡烏黑發絲,芙蓉凝視著熟悉的波士頓港景色。吟誦聲傳進她的耳朵。
她察覺到危險似地抬起頭。接著她又听到了,這次更加清晰。五、六涸小孩子在酒館前面唱歌似地吟誦著。
「猴子,猴子。流口水,斜眼角的猴子!」
芙蓉穿過碼頭商家後方的巷子,跑到巷口時,听到杜荷婷說︰「你不正常,霍米迦。你是小妖孽。」
幾個小孩子開始吟誦。「小妖孽……小妖孽……小妖孽。」
芙蓉抵達現場時,正好看到其中一個男孩撿起一顆石頭準備扔向她的弟弟。她抓住男孩的手腕,強迫他扔掉時石頭,然後把他轉過來面對她。
「你弄痛我了。」男孩喊道。
「幸好你沒有把石頭扔出去,杜道格。」美蓉告訴那個十二歲的男孩。「否則我不得不扭斷你的手。」她推開男孩。「回你家的碼頭去,否則你一定會後悔。」
那群孩童作鳥獸散,只有杜荷婷沒有離開。「不準再踫我的弟弟。」荷婷警告。
芙蓉不怕荷婷,她面帶鄙夷地說︰「馬臉——」
荷婷毫無預警地沖過來摑了芙蓉一耳光,然後把她推倒在地上。芙蓉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抽出綁在小腿上的匕首。
杜荷婷看到匕首時拔腿就跑,同時高聲尖叫著。「霍芙蓉要殺我。」
「但願那個女巫站著別動,好讓我能砍她幾刀。」芙蓉咕噥著把匕首插回鞘里。
听到八歲的弟弟格格發笑,她微笑轉向他。「喜不喜歡我的余興節目嗎?」她問,使他笑得更大聲。
「我喜歡你抽出匕首。」米迦回答。「乖乖,她每次都嚇一大跳。」
「下巴擦擦,」芙蓉走向弟弟。「舌頭收進去,別忘了不說話時把嘴巴閉起來。」
米迦用衣袖擦掉下巴的口水。芙蓉攬著弟弟的肩膀走向一堆捕龍蝦器。
他們坐下後,米迦輕拍她的手臂。「姊,其他人為什麼不跟我玩?」他問,用那對跟她一模一樣的藍眸望著她。
芙蓉看著弟弟張開的嘴巴和微斜的藍眸。他們不願跟你玩是因為你跟他倆不一樣,她在心里說。大部分的小孩子反映出他們的父母對米迦的殘障有多麼無知、像杜道格那樣的小孩子則是以欺負弱小為樂。有一些甚至相信他在出生時被魔鬼踫觸過。但她要如何解釋那種無意義的憎恨給弟弟听?
「你不知道答案嗎?」米迦問。
「我知道所有問題的答案,包括你還沒有問的那些。」芙蓉故弄玄虛地說,逗得他微笑起來。
「那麼答案是什麼?」他問。
芙蓉明白弟弟這次不會讓她回避問題。她決定說實話,因為她認為他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樣笨。「其他人不跟你玩是因為他們的父母害怕。」她說,思索不會傷他感情的字眼。「他們看得出你跟他們不一樣,但不了解你。」
他面露困惑。「我哪里不一樣?」
「你出生時出了事,那使你與眾不同。」
「我不要與眾不同,我想要跟其他人一樣。」他哼哼唧唧地說。
「我知道。」芙蓉把他摟到身邊。「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對不對?下巴擦擦。」
米迦點頭,擦掉下巴的口水。「跟我說那個故事,姊。」
「我替你取名為米迦,因為你在聖米迦勒節出生。」芙蓉說,很高興能改變話題。「米迦勒是天使長。記得他做了什麼嗎?」
米迦咧嘴而笑。「他和魔王打斗,把他趕出天堂。但願我能像你一樣記得那個故事的每個字。」
「過目不忘是我的天賦。很少人有那個本領。」
「但願我能像你一樣,那樣其他人就會喜歡我。」他說。
「你有你自己的天賦。」芙蓉說。
「什麼天賦?」
「你使上帝展露笑顏。」她重復母臨終的話。「你對生命的喜樂使每個人展露笑顏。」
米迦望著其他的小孩子跑走的方向。「不是每個人。」
芙蓉正要回答時,听到一個聲音說︰「原來我的小碼頭鼠在這里。」(譯注︰碼頭鼠指經常出沒與碼頭一帶的人。)帶著明媚的笑容,芙蓉轉身看到同父異母的哥哥塞斯,和二十三歲的何萊理牽著馬走上碼頭。「紳土不該把淑女稱為老鼠。」她責備。
「那麼嚙齒小姐如何?」塞斯挪揄道,朝她擠眉弄眼,然後說︰「跟我來,米迦。」
何萊理在她身旁坐下時,芙蓉羞紅了臉。天啊,每次他一靠近,她就會燥熱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這就是愛嗎?芙蓉暗忖著瞟他一眼。褐鬃褐眸的何萊理可說是魅力無限。她知道許多女孩跟她一樣迷他。
「听說你一直在練習你最後一招的匕首。」萊理面帶笑容地說。「我早就知道你會是侗反應敏捷的學生。」
「我相信你最近和杜荷婷見過面。」芙蓉微笑著回答,接著她的笑容消失。「希望那些小孩子別再捉弄米迦了。」
「小孩子有時會很殘酷。」萊理說。「但有你做他的後盾,我相信他不會怎麼樣的。」
芙蓉看著碼頭上的行人,然後嘆口氣說︰「真希望我們能逃離這些人。」
「等戰爭結束我們結婚時就可以了。」他凝視她片刻。「塞斯跟我說你天賦異稟。」他從背心里掏出一張紙遞給她。「念一下。」
芙蓉沮喪得想要尖叫。哥哥答應過她絕不把她的天賦告訴萊理。表演過目不忘的本領讓她覺得自己像個怪胎。
她打開紙,看出那是獨立宣言。「我以前念過這個。」她看都不看地把紙還給他,然後開始背誦。「在人類活動的過程中——」
萊理打斷她。「每個人都知道第一句。告訴我第六句是什麼。」
「但在一長串的侵犯和傷害——」
萊理再度打岔。「第二段,拜拖。」
芙蓉嘆口氣。「因此,我們代表美利堅合眾國——」
「簽署人有哪些?」
「約翰•漠考克、巴頓•格威納特、李曼•霍雨、喬治•瓦爾頓——」
萊理大笑起來。「現在我相信你哥哥的吹噓。你的這項天賦會很有用處。」
「我看不出記得紙上的字有什麼用處。」
「你願不願意考慮把你的天賦用在運動上?」
他的問題令她困惑。「什麼運動?」
「我指的是對英戰爭。」
幫助對英戰爭意味著有更多時間與萊理相處,她心想。「我需要做什麼?」
「塞斯和我會陪你去和我們的情報員會面,他們會把編成密碼的情報給你牢記。」萊理告訴她。「然後我們把情報傳送給另一個情報員,那個情報員再傳送別的情報員。重點是,收到情報後不可以寫下來,以免秘密落入敵人手中。」
「那麼傳送情報給我和接收情報的情報員呢?」她問。「他們如何保密?」
「世上不是只有你有超強的記憶力,但女人有這樣的天賦確實不多見,因此你是在都市內傳送情報的最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