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曉薔心想,她們是下班後在「厄尼小陛」聚餐。不是記者沒有問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們是在一起吃午餐,就是「午餐時間」比「下班後在酒館小聚」好听。仔細想想,午餐時間可能對蒂潔比較有利,因為嘉朗不喜歡那些星期五下班後的聚會。
瑪茜的臉出現在螢光幕上。她面帶笑容,神色輕松,听到記者的問題時,仰頭大笑。
「誰不想要完美先生?」她反問。「當然啦,每個女人的要求不一樣,所以列在我們清單上的必要條件未必會列在另一個人的清單上。」
說得夠圓滑,曉薔心想。不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引發爭議的言論。
然後瑪茜搞砸了。狡猾的記者暗示清單上的要求太過膚淺。瑪茜聳起眉毛,目露精光。曉薔看了只能申吟,因為那是瑪茜在發動攻擊前的警告動作。
「膚淺?」瑪茜慢吞吞地說。「我倒認為非常誠實。我認為每個女人都會幻想男人擁有某些……雄偉的部分,不是嗎?」
「你們沒有把那個剪掉!」曉薔對電視機尖叫,從椅子里跳起來,把可憐的「布布」摔到地板上。牠及時跳到安全的地方,轉頭對她怒目而視。她不理牠。「現在是闔家觀賞的時段!你們怎麼可以播出那種東西?」
收視率,這就是原因。在新聞奇缺的這個時節,全國各地的電視台都在爭取臂眾。性是最好的賣點,瑪茜剛剛成了他們的促銷員。
第四章
電話響了,曉薔猶豫著要不要接。瑪茜已經接受訪問了,所以應該不會再有記者費事打電話來。但考慮到時機,打電話來的可能是某個認識她的人,剛剛在電視上听到她的名字,而想跟她說話;好象她十五分鐘的可疑名聲能夠因彼此認識而影響到那個人。她不想再談任何跟那該死的清單有關的事,她只希望風波趕快平息。
但電話也有可能是露娜、蒂潔或瑪茜打來的。
鈴聲七響後,她終于接起電話,準備以意大利腔說話來假裝自己是別人。
「妳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的哥哥大衛劈頭就罵。
曉薔眨眨眼,腦筋一時轉不過來。天啊︰他要對老爸沒有把愛車暫時交給他監護的事耿耿于懷到什麼時候?「我又沒有對你怎麼樣,老爸想把車寄放在這里又不是我的錯。我寧願他把車寄放在你家,真的,因為現在我不得不把自己的車停在車道上。」
「誰跟妳說車子的事!」他吼著說。「我指的是電視上那件事!妳怎麼可以那樣做?妳有沒有想過那會使我看起來像什麼?」
事情變得有點詭異了。她努力思索這件事怎麼會影響到大衛。她只想得出一個理由︰也許大衛不符合清單上所有的標準,而他又不想讓薇琳知道這種事有標準。討論哥哥的生理特征不是她想做的事。
「我相信薇琳不會做比較。」她盡可能婉轉地說。「呃,我正在燒開水,我得——」
「薇琳?」他問。「她跟這件事有什麼關系?妳是說清單這件事她也有分?」
越來越詭異。她抓抓頭皮。「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最後她說。
「電視上那件事!」
「那件事怎麼樣?它怎麼影響到你了?」
「妳公布了妳的姓名!如果妳嫁了人,妳就不會到現在還姓白,但是妳偏偏不肯嫁,所以妳的姓跟我一樣。如果妳沒有注意到,姓白的人並不多!想想看這件事會使我在上班時,受到怎樣的嘲笑!」
就算是大衛,這也太過分了點。他的妄想癥平時還不是很明顯。她愛他,但他始終深信自己是宇宙的中心。這種自我中心的態度在他念高中時至少還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高大英俊,廣受女生喜愛,但他離高中畢業已經十五年了。
「我認為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盡可能謹慎地說。
「妳的毛病就出在這里,妳在張開妳的大嘴巴之前從來不動腦筋——」
她現在也沒有動腦筋,她只是順其自然地做。「去你的!」她說,砰地一聲摔下電話。
不是很成熟的舉動,曉薔心想,但很令她滿意。
電話又響了。打死她也不接。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有來電顯示器。也許她真的需要一個。
鈴聲響了二十下時,她抓起電話吼道︰「干什麼!」如果大衛以為他可以這樣騷擾她,等她凌晨兩點打電話給他時,看他怎麼想。去他的兄妹之情!
是莎麗打來的。「這下妳可惹禍了。」
曉薔揉揉眉心,感到頭隱隱作痛起來。在和哥哥談得不歡而散後,她等著听姊姊有什麼話要說。
「我在教會里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真的嗎?澳,莎麗,我替妳感到難過。」她甜甜地說。「我不知道妳有可怕的頸肌無力癥。什麼時候診斷出來的?」
「妳就是愛現,妳向來只想到自己。妳有沒有想到過這種事對我或孩子們會造成什麼影響?黛芬覺得丟臉死了,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妳是她的阿姨——」
「她們怎麼會知道?我從來沒有跟她的朋友們見過面。」
莎麗猶豫一下。「大概是黛芬告訴她們的。」
「覺得丟臉還坦承我跟她的關系?這就奇怪了。」
「不管奇不奇怪,妳把它公開出來都是令人作嘔的做法。」莎麗說。曉薔在心中迅速回想瑪茜的電視訪問。里面沒有講得那麼露骨。「我覺得瑪茜沒有那麼糟。」
「瑪茜?妳在說什麼?」
「電視上的那段訪問,剛剛才播完。」
「哦。妳是說它還上了電視?」莎麗驚駭地問。「天啊!」
「如果妳不是在電視上看到,那麼妳在說什麼?」
「網絡上那件事!黛芬在網際網絡上看到的。」
網絡?她的頭越來越痛了。可能是公司的計算機怪胎把「時事通訊」里的那篇文章,完整地張貼到網絡上。十四歲的黛芬可真是受教了。
「我沒有把它放到網絡上,」她疲倦地說。「一定是公司里的其它人放的。」
「不管是誰放的,妳都是那張……清單的幕後黑手。」
曉薔突然厭煩得要命,覺得自己幾天來都像走在空中的鋼索上,她承受的壓力已經到了極點,照理說應該是最關心和支持她的人卻把她罵得狗血淋頭。她再也受不了了,連一句尖酸刻薄的話都想不出來。
「知道嗎?」她平靜打斷莎麗的長篇大論。「我厭倦了妳和大衛總是連問都不問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就認定我是罪魁禍首。他為了老爸的車對我不爽,妳為了老媽的貓對我不爽,所以你們對我劈頭就罵,連想都沒有想到要問我清單的事是不是令我很不好過。我剛剛告訴大衛去他的,現在我也告訴妳,莎麗,去妳的!」她說完就掛斷電話。謝天謝地,她沒有其它的兄弟姊妹了。
「我已經盡力當和事佬了。」她對「布布」說,然後眨掉料想不到的淚水。
電話又響了,她把它關掉。錄音機留言窗口上的數字顯示她有太多留言,她听都不听就把它們全部刪除,然後到臥室換下上班服。「布布」跟在她後面。
她很懷疑能從「布布」身上得到任何安慰,但還是把牠抱起來,用下巴磨贈牠的頭頂。牠忍受了片刻,然後掙月兌她的懷抱,輕輕跳到地板上。畢竟她不是在做牠最喜歡的事——搔牠的耳後。
她太過緊張沮喪,坐不住也吃不下。洗車可以消耗一些精力,她心想,連忙換上短褲及運動衫。「月復蛇」不是很髒,已經兩個多星期沒下過雨了,但她喜歡它閃閃發亮。洗車打蠟除了可以消除壓力,還可以振奮她的心靈。此時此刻,她非常需要振奮一下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