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薔沖向醉漢,從側面猛力沖撞他。他被撞得搖搖晃晃,然後四腳朝天地跌坐在地上。他掙扎著站起來,罵了一句髒話,然後撲向曉薔。
她閃到旁邊,伸出一只腳。他被絆了一下,但這次沒有跌倒。他轉過身來,下巴抵近胸口,眼中布滿血絲。該死!這下子她得跟他硬踫硬了。
她不由自主地擺出以前和哥哥打架時,學到的拳擊姿勢。她已經好多年沒有打過架了,心想待會兒免不了要挨打,但她說不定也能猛揍到他幾拳。
她听到四周響起激動驚惶的叫聲,但在她專心保命時,那些聲音听起來異常遙遠。
「趕快打電話報警。」
「颯娣去叫山姆了,他會處理的。」
「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一個小女孩說。
醉漢沖過來,曉薔這次無從閃躲。她被撞倒在地,但她隨即拳打腳踢地努力阻擋醉漢的攻擊。他一拳擊中她的肋骨,力量之大令她吃驚。他們立刻被她的鄰居團團圍住,幾個年紀較輕的男人想要把醉漢從她身上拉開,年紀較大的男人則助陣地用穿著拖鞋的腳踢他。曉薔和醉漢在地上翻滾起來,幾個老人家被撞倒,跌在他們身上。
她的頭撞到地面,偏斜的一拳擊中她的顴骨。一只手臂被倒下的鄰居壓著,她用另一只手設法抓住醉漢腰部的一塊肉,使出全力檸下去。他像受傷的野牛似地吼叫。
接著他突然不再壓著她,輕如鵝毛似地被人從她身上拎起來。她驚愕地看到他被人摜在身旁的地上,他的臉被按在泥土里,兩只手臂被反扣在背後,一副手銬銬住他的手腕。
她掙扎坐起,發現自己面對著她的混蛋鄰居。
「他媽的!我早該料到是妳。」他咆哮。「我應該以酒醉鬧事逮捕你們兩個。」
「我又沒有喝醉酒!」她憤慨地說。
「對,他酒醉,妳鬧事!」
不公平的指控使她氣得發不出聲音來,但這樣也好,因為卡在她喉嚨的話很可能會使她真的遭到逮捕。
在她的周遭,憂心忡忡的妻子們忙著扶搖搖晃晃的丈夫們站起來,檢查他們有沒有擦傷或骨折。雖然一片喧鬧,但大家似乎都沒有大礙。她猜今晚的刺激最起碼可以使他們的心髒再跳個好幾年。
幾個婦人圍著被推倒的那個少婦,此起彼落出聲地關心她的傷勢。少婦的後腦勺在流血,她的兩個孩子還在哇哇大哭。不知道是出于同情或感到被冷落,幾個孩童跟著哇哇大哭起來。遠方的警笛聲越來越近。
蹲在被銬住的醉漢身旁,一只手壓制著他,山姆不敢置信地環顧周遭。「我的老天!」他搖頭嘟嚷。
住在街道對面的老太太傾身靠向曉薔。「親愛的,妳還好嗎?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勇敢的行為!你應該在場的,山姆。當那個醉漢推倒恩美時,這位小姐把他撞個四腳朝天。妳叫什麼名字,親愛的?」她轉向曉薔問。「我叫侯愛蓮,就住在妳的對面。」
「曉薔。」她回答,瞪她的隔壁鄰居一眼。「對啊,山姆,你應該在場的。」
「我在洗澡。」他低吼著回答,停頓一下後問︰「妳沒事吧?」
「我沒事。」她從地上爬起來。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沒事,但她好象沒有骨折,也沒有感到暈眩,所以就算受傷也不可能太嚴重。
他望著她的雙腿。「妳的膝蓋在流血。」
她低頭察看,注意到短褲左邊的口袋幾乎被扯掉了,鮮血從右膝的擦傷處流下小腿。她扯下快要掉下來的口袋,用那塊布壓住傷口。「只是擦傷。」
兩輛巡邏警車和一輛救護車在閃爍的燈光中抵達。身穿制服的警員開始穿越人群,鄰居指點救護人員傷患在何處。
三十分鐘後,一切結束。拖吊車拖走受損的車輛,制服警員拖走醉漢,受傷的少婦和她的兩個孩子被載去醫院縫合傷口,有輕微的擦傷人都接受了消毒和包扎,上了年紀的戰士被他們的妻子護送回家。
曉薔等救護車開走,然後撕掉膝蓋上的紗布和膠帶。刺激過後,她感到筋疲力盡,只想洗個熱水澡,吃片巧克力碎片餅干,然後上床睡覺。她打個呵欠,開始沿著馬路走向她的屋子。
混蛋山姆趕上她。她瞥他一眼,然後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她不喜歡他的表情,也不喜歡他像烏雲罩頂似地走在她身旁。討厭,那家伙真是高大,身高約莫一九○,肩膀好象有三尺寬。
「妳總是一頭栽進危險之中嗎?」他問。
她想了想。「對。」最後她說。
「不出所料。」
她停在馬路中間,雙手插腰地轉身面對他。「不然我該怎麼辦?站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他把她打成肉餅嗎?」
「妳可以讓兩個男生抓住他。」
「沒有人動手抓住他,所以我沒有空等。」
一輛汽車轉過街角朝他們駛來,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人行道上。「妳多高?一六○有沒有?」他打量著她。
「一六五。」
他翻個白眼,表情好象在說才怪。她氣得咬牙切齒。她身高一六五,將近啦。差個一、兩公分又有什麼要緊?
「恩美,那個受傷的女人,身高比妳足足高了七、八公分,體重可能比妳重了將近十五公斤。妳憑什麼認為妳打得過他?」
「我沒有。」她承認。
「沒有什麼?沒有想那麼多?顯然如此。」
不能揍警察,不能揍警察,她在心中默念了幾遍。最後她以連自己都感到欽佩的平靜語氣說︰「我沒有認為我打得過他。」
「但妳還是猛地撲向他。」
她聳聳肩。「一時愚蠢。」
「完全同意。」
被了!她再度停下腳步。「听著,我受夠了你的尖酸刻薄。我阻止他在那個女人的孩子面前毆打她。像那樣突襲他並非明智之舉,我很清楚我可能會受傷。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那樣做。你先請吧,我不想跟你走在一起。」
「算妳狠。」他說,再度抓住她的手臂。
她不自己走就會被他拖著走。既然他不讓她自己走回家,她只好加快腳步。他們越早分開越好。
「妳在趕時間嗎?」他問,抓著她的手臂把她拉回來,強迫她配合他較悠閑的步伐。
「對,我快錯過——」她努力思索今晚的電視節目,但腦海里一片空白。「『布布』應該要咳出一個毛糞石,我想要在場。」
「妳喜歡毛糞石?」
「它們比我目前的同伴有趣多了。」她甜甜地說。
他扮一個怪相。「哎唷。」
他們抵達她家,他不得不放開她。「冰敷受傷的膝蓋以免瘀血。」他說。
她點點頭,走了幾步又轉過身。她看到他仍然站在她的車道尾端頭注視著她。「謝謝你換了新的消音器。」
他張開嘴巴,她可以從他的表情看出他想要說些諷刺的話,但後來他只是聳聳肩說︰「不客氣。」他停頓一下。「謝謝妳買給我的新垃圾桶。」
「不客氣。」他們凝視對方片刻,好象在等著看哪一方會再啟戰端,但曉薔打破僵局地轉身走進屋里。她鎖上門,站在原地凝視著已經十分熟悉、感覺起來像家的客廳。「布布」又在虐待椅墊了,更多的填充物散布在地毯上。
她嘆口氣。「別管巧克力碎片餅干了,」她大聲說。「這種時候需要的是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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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薔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沒有借助鬧鐘或太陽。她只不過是翻個身就全身肌肉酸痛地醒來。她的肋骨痛,膝蓋痛,手臂痛,連都痛。自從第一次溜冰後,她就不曾全身同時有這麼多地方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