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他站起來。「譚約瑟離開這里後就不會再存在了。」
經營假身分跟衣服穿過一陣子就丟棄一樣?她暗自思忖。他會不會在每次變成另一個人時,都失去一點真正的自我?
他走向陽台時,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是怎麼上來的?」
「不是上來,是下來。從屋頂。」說完那些話之後,他就消失在陽台門外。
莉玫下床鎖好陽台門後回到床上。雖然筋疲力竭,她卻無法入眠。能不能達成這次任務的目標就看未來二十四小時了。她必須把心思放在任務,而不是強恩身上。等任務結束回到家後再來想強恩還來得及,因為到時他已經再度從她生命中消失,一切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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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義在打開辦公室門鎖時,故意把身體擋在控制面板前,不讓強恩看到他鍵入的密碼。強恩甚至沒有想要偷看;他半轉開身,觀察著走廊的保全系統。確定走廊盡頭的攝影機不會拍到他的動作,強恩悄悄把手伸進外套口袋里啟動小型錄音機,錄下陸義鍵入的密碼音頻。
「我們在這里不會受到打擾,」陸義說。「請坐。要不要喝點什麼?咖啡?」
「不用了,謝謝。」就算他多疑好了,但強恩在出任務時對飲食非常小心。自助餐沒關系,只要每個人都在吃。如果必須放下飲料,他絕不再拿起來喝。這個規矩簡單卻有效。
他往四下瞧。陸義的骨董書桌上有一台計算機,但沒有接電話線,這表示陸義不想讓人知道的檔案都存在這台計算機里。房間的另一張書桌上也有一台計算機,但那台計算機接有電話線、打印機、掃描儀,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
陸義的桌上還有一個小型監視器可以看到外面的走廊。強恩推測中央監控室可能在主屋的某處,他必須查明是否整棟屋子都受到監視,還是像竊听器一樣只有某些房間有。這里畢竟是陸義的私人廂房,他可能不願意他的員工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炸藥是誰制造的?」他決定至少問一下,說不定陸義會說溜嘴。
陸義露出微笑。「你應該了解那是商業機密。」他在書桌後面坐下來。「我本來以為他們背著我這個獨家代理與別人交易,因為你和莫厄尼都問起炸藥的事。但你安了我的心。」
「很好。」
強恩不帶感情的聲音使陸義再度微笑。「好了,譚先生,我們開始談正事吧!我有客人要招待,而你想繼續你對詹太太的追求。告訴我,假設你追求成功,你要把妻子怎麼辦?」
強恩目光一利。「保護她的安全。」
「喔,但你做得到嗎?」他指指秘書桌上的那台計算機。「計算機把世界變得很小,總有一天,每個人的每件事都會查得出來,到時你就無法像現在這樣消失無蹤了。」
「資料可以偽造或消除。如果需要社會保險號碼或信用卡,用別人的就行了。」
「沒錯,但是她呢?要知道,她不可能平空消失。她有家人朋友,有她的生活習慣,有社會保險號碼,還有你瞧不起的那些信用卡。憑我對那位女士的了解,她絕對不肯使用偷來的信用卡。」
還在警告他別去招惹莉玫,強恩好笑地心想。「如果她不想要我能夠給她的,她只需要說聲不。綁架太冒險,會引來太多注意。」
「那是你想要避免的事。」陸義說。「萬一她真的跟了你,你要怎麼辦?」
強恩拒不作答,只是默不作聲地看著他。那個問題根本不成問題,但陸義當然不知道。就讓他以為譚約瑟是他見過中最諱莫如深的渾球好了。
他阻礙陸義每次想要談莉玫的嘗試,但他真的開始喜歡起這家伙了。像陸義那樣冷酷無情的人竟然會如此關心一個朋友,實在既荒謬又令人感動。莉玫打動了陸義,強恩心想,就像在伊朗時她打動了哈帝、薩伊德和他自己。這種情況實在有點可笑。原本應該是他顯得對莉玫深感興趣,她也對他有意思,因而迅速發展出戀情。現在反而變成莉玫驚慌失措,陸義關切保護,而他被迫追求一個不甘不願的目標。
當然啦,沒有人會想到這是某個計劃的一部分。這種情況太不真實,簡直跟連續劇的情節一樣。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事情好象進展得很順利。
半個小時後,細節商定,生意談妥。強恩回房間換泳褲時看出房間又被搜了一遍,他不知道他們想發現什麼第一次沒發現的東西。也許正是毫無發現才令陸義感到有點不安。當然啦,他們找錯了地方。昨晚取得武器後,他把其中一把手槍給了莉玫,一把用膠帶貼在他房間外走廊的桌子底下,另一把綁在他的腳踝上。但腳踝那把槍在他游泳時必須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他微笑著把槍和小型錄音機塞到床墊下面。女僕已經進來打掃過,房間也被搜查了兩遍。現在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套上長褲和圓領衫後,他就下樓到游泳池去。雖然天氣炎熱,但時間還早,再加上女士們不想在快吃午餐時弄亂頭發,大多只在池邊曬太陽,所以池子里的人反而不多。
他把月兌下的上衣和長褲扔在池邊的一張躺椅上。他的口袋里只有房間鑰匙,但如果把衣服放在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能使想要搜他口袋的人知難而退,那又有什麼不好。
他跳進池子里開始游泳。憑他的體力,他可以來回不停地游上幾個小時,但他不想引起太多注意,所以只游半個小時就上岸了。
他從架子上拿起一條大毛巾隨便擦了擦身體。雖然還不到一點,但他看到莉玫朝游泳池走來。她打扮得很休閑︰亞麻系繩寬褲,藍色吊帶背心,外罩白色雪紡襯衫,濃密的黑發用大發夾束在背後。她的黑眸又大又亮。
她看到他時突然停下腳步,好象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他。他站著不動,目不轉楮地望著她,然後舉手招呼她過來。
她猶豫了好久才走向他,久到他開始懷疑她是否會做出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事,例如轉身離開,那樣會把不甘願演得太過火,促使她的保護者采取行動。
但後來她開始緩緩走向他。他把毛巾圍在腰上打個結,遮住身體的反應。
莉玫慢吞吞地走向強恩。她戴上墨鏡不讓他看出她的表情。天哪!他應該在她心髒病發作之前趕快穿上衣服。她在墨鏡後盡情欣賞著他肌肉結買的身體。他的肩膀和胸膛上還閃著水珠,半干的頭發用手指隨便扒過。他看起來狂野又危險,使她強烈地想要踫觸他。
當她走到他面前時,他露出生硬的微笑,好象他那張嘴從來沒笑過,但為了她而勉力為之。這是譚子,她心想,不是強恩。強恩是個善于表達感情的人,除非他當別人當得太久,連麥強恩對他也只是另一個角色。
「剛才我差點以為妳要掉頭就跑。」他低聲說,替她拉出椅子。「不要那麼不情願。」
「我自有分寸。」她坐下來,不在乎自己听起來像吃了炸藥。睡眠不足使她脾氣暴躁。
他站在她背後,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她。接著他把手伸進她敞開的襯衫里,手掌緩緩滑過她赤果的肩膀,好象再也無法按捺踫觸她的沖動。她從未體驗過如此克制又撩人的撫觸,令她全身經顫起來。
他收回手,拉好她的襯衫,繞到她對面坐下。當他背對著她時,她看到他的左肩肝骨處有一道十公分的細長疤痕。即使知道那不是真的,她還是看不出它是怎麼弄上去的。那道疤痕看起來非常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