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跑了大約半個鐘頭時,一輛汽車轉入他們慢跑的街道,筆直地朝他們駛來。車速很慢,好象在尋找什麼夷西。
強恩伸出右臂勾住她的腰,把她拉到一棵樹後面。她忍住本能的叫喊,及時甩手抵住才沒有被他壓扁在樹干上。她看到他左手握著槍。她屏住呼吸,把臉頰緊貼在粗糙的樹皮上。
「兩個男子。」他以幾乎不可听聞的聲音說,他的呼吸吹拂著她的發鬢。「可能是法藍雇用的私家偵探。」
「可能?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們監視妳的時間表,他們也不知道我在這里。由于妳不在平時的慢跑路線上,所以他們可能是在找妳。」
想到監視時間表就令她不悅。這幾年來晨跑時有汽車經過的次數不知有多少,她除了本著女性天生的警覺看著汽車轉彎消失外,什麼也沒多想。她為自己的不知不覺感到丟臉。她應該更加警覺才對。
樹皮刮著她的臉頰,她的胸部壓扁在樹干上。「退後一點,」她快喘不過氣來了。「你快把我壓扁了。」
他只退後一點點,但她比較能呼吸了。等汽車駛遠後,他才完全退開。她長嘆一聲離開樹干。「如果他們是自己人,為什麼不讓他們看見我們?」
他繼續以穩定的步伐慢跑,她跟了上去。「首先,我不確定他們是自己人。其次,我不想讓他們看見我,更不想讓他們看見我跟妳在一起。」
「他們算哪門子的保鑣,」她抱怨。「讓你連續兩天闖進我家。」
「我到達時他們不在那里。他們剛才一定是在開車監視。」
「你為什麼不叫溫先生暫時取消監視?那樣以後有人開車經過,我們就會知道他們不是自己人。」
「我也許會那樣做。」
那輛車繞了一圈又出現在街上。「假裝追我,看他們會不會開槍制止你。」莉玫說,突然加快速度,知道車的頭燈還照不到她。強恩的低聲咒罵從背後傳來,她差點忍不住榜格笑了起來。她只跑了三步就被他撲倒在人行道旁邊的柔軟草地上。除非他們移動,否則在黎明的黑暗中不會有人看到他們。
不顧她的扭動和輕笑,他壓在她背上不讓她動彈,直到車子再度駛過。「小壞蛋,」他喘著氣說,好象也在努力壓抑笑聲。「妳要害死我嗎?」
「只是要使你保持警覺,麥強恩。」
「使我趴下還差不多。」他嘟嚷著爬起來,然後拉她站起來。「萬一有人從窗戶看到而報警呢?」
「那時我們早就不在了。如果還在,我就說我絆了一咬,你想要接住我。沒問題。」
「希望妳玩得開心。」他低聲吼道。
她吃驚地發現她的確玩得很開心。長久以來的第一次,她覺得生活有了目標,好象有重要的事可做。研發竊听器雖然有意思,只是一直坐在長凳上測試電流無法給她帶來極大的樂趣。但現在她覺得自己充滿了生命活力,好象過去五年來過的都是行尸走肉的日子。她一直維持晨跑的習慣,但直到昨天才體驗到肌肉屈伸和血液奔流的快感。她喜歡跟麥強恩斗,無論是斗嘴、斗智或斗力。她不是手槍迷,但她也喜歡學習各種手槍的知識和用法,了解自己的極限和盡力達到那些極限。她想要有更多的知識和更多的作為。
這就是外勤工作的危險和魅力。她體驗過那種魅力,也抗拒了五年,但現在興奮使她熱血沸騰。她不知該怨恨或感謝麥強恩把她拖回外勤的世界。
五年的懲罰夠不夠消除害死達勒的內疚和苦痛?想到以前跟他一起慢跑的時光使她亂了腳步。達勒會喜歡過去五年來的她嗎?恐怕不會。達勒雖然行事低調,但他是個熱愛危險和挑戰的人。不然他怎麼會加入海豹部隊,之後又成為特約干員?達勒和她就是因為本能地知道他們是同類才相互吸引。
麥強恩也是同類,而且更有甚之。她的腦海里突然警鈴大作。重回諜報圈是一回事,對諜報圈的另一成員產生感情則是另一回事。
她必須提高戒備,因為在緊張的情勢下情緒很容易泛濫。偏偏麥強恩是那麼迷人。他跟她在一起時似乎很放松,但他從未因說溜嘴而泄漏個人私事。她對他仍然一無所知。
自衛術訓練所需的身體接觸已經使她感覺到吸引力的危險。哦,將來她得更加小心才行。什麼將來?這是下不為例的事,不是嗎?在這次的短暫合作之後,她會回到她安全熟悉的工作,他會再度失去蹤影。
「要打道回府了嗎?」
她看看手表,他們已經跑了一個多小時。幸好他們不是跑直線,而是繞著街廓兜圈子,否則跑回她家還需要一小時。天快亮了,街上的一景一物都清晰可見。「萬一私家偵探還在找我呢?」
「最好如此,否則——」他沒有把話說完,但她猜得出他要說的是,否則他們就得另謀高就了。
「他們會看到你。」她指出。
「我會先閃人,讓妳獨自回家。他們看到妳平安回家就會收工。」
「今天還要練習打靶嗎?」
「打靶和更多的自衛術訓練。」
有了新領悟後,她不知道無法避免身體接觸的訓練是不是個好主意。「我還以為我只需要學會基本的招數就行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何況,有備無患嘛。對了,今天會有包裹送到妳家,里面是衣服首飾。」
「為什麼要送新衣服給我?」
「臥底用的。妳要以大使夫婦老友女兒的身分參加使館宴會。」
盛裝赴宴?莉玫喜歡任務的這個部分。跟大部分的女人一樣,她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每一件都要試穿。」他繼續說。「衣服必須非常合身。不合身的都得修改或更換。」
「改過就不能退。」
「別擔心,衣服妳可以留著。」他四下張望。「我們就在這里分開,五分鐘後見。」他向右轉,加大步伐穿過兩棟屋子間的小巷,跳過籬芭,消失在視線之外。
莉玫的腿已經炮酸了,她還是強迫自己加快腳步,企圖搶先強恩一步到家。他們並沒有在比賽,這樣做很傻,但她還是照做不誤。這會兒如果有人看到她,一定會以為她在逃命,只不過她後面並沒有人在追她。
她看到監視車停在前方的街角。她從它旁邊飛奔而過,連看都沒有多看車里的人一眼。越過監視車二十公尺時,她听到引擎發動聲。
離家還有兩條街。她不顧大腿肌肉的抗議,強迫自己保持速度。抵達家門口時,她的眼角余光瞥見監視車緩緩駛過。她拿出鑰匙打開門,氣喘如牛地栽進屋內。
她靠在門邊的牆壁上,不知道搶先到家值不值得她如此勉強自己。她的心跳大聲得有如擂鼓。或者她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心跳聲?她強迫自己放慢呼吸,側耳傾听。
鮑用浴室傳出流水聲。
她一邊生氣地喃喃自語,一邊走向她的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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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練習完自衛術和打靶之後,她繞到五金店買下店里所有的鉤鎖,花兩個小時把它們安裝在所有的門窗上,除了公用浴室那扇又高又小的窗戶。她想看看強恩有沒有辦法從那扇小窗戶鑽進來。低科技保全措施安裝完畢後,她開始試穿送來的衣服。
由內到外,從頭到腳,各種場合所需的每一件衣物都是昂貴的名牌。首飾包括成套的珍珠耳環項鏈、鑽石頸飾、金觸金煉,以及一套美得令人屏息的黑色蛋白石、煉墜和耳環。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套蛋白石首飾放回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