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法藍用的是私家偵探。」
之前她是氣憤和不敢置信,現在則是大吃一驚。她砰地一聲關上門。「你花錢請私家偵探監視我?天哪,塔克,如果你想知道,為什麼不直接拿起電話撥號?」
他沿著走廊朝她走來,在幽暗中像個悄悄移動的影子。
「強恩。」他說。
「什麼?」
「妳叫我塔克。我的名字叫強恩。」
他站在她面前,近得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和聞到他混合著汗水的男性氣息。她退後一步,抬頭望著他的臉。「我還不習慣。無論有沒有見面,五年來你在我心中都是戴塔克。你成為麥強恩孩不到十二小時。」
「不要連名帶姓,叫我的名字「強恩」就好。」
他文風不動地站著,目不轉楮地盯著她,似乎非常在意名字的事。
「好吧,『強恩』。但我可能會說溜嘴,尤其是你把我惹毛時。到目前為止,平均一個小時一次。」
他露齒而笑,她不知道那是因為他很容易激怒她,還是因為她說了「毛」那個字。他以為她是什麼,修女嗎?如果她每次說了略微不雅的話他都要發笑,那麼他會令她很不自在。
她用食指戳他的胸膛,那感覺就像戳到鋼板。「我們到法國後你就要用另一個名字,我不該先習慣用那個名字叫你嗎?萬一到時我說溜嘴呢?」
「我會小心別惹毛妳。」
「你不準備告訴我?」她不敢置信地問。
「還不到時候。」
她從他身邊擠過。「我要去洗澡。你離開時順便把門鎖上。」
她邊洗澡邊生悶氣。他沒有理由不告訴她他的假名。他只是喜歡唱反調和故作神秘,但他可能早已習慣而不自覺——不,他當然自覺。他做每件事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在伊朗時就注意到了。
同理可推,他是故意透露他的真名。而不是看到她太驚訝才月兌口而出的。麥強恩不會月兌口說出任何事,否則他不可能活到現在。問題是,為什麼?他大可以繼續假裝戴塔克,她永遠不會知道其中的差別。她聳聳肩,拋開那個問題。誰知道麥強恩為什麼做某件事?
洗完澡後,她從容不迫地擦著乳液。離九點上班還早。她早起就是不想匆匆忙忙地趕到辦公室。她拿出一套深藍色的內衣褲,但只穿上內褲。她慢跑和上班時會穿,但在家就省了。她穿上毛巾布浴袍,系好腰帶,赤腳走向廚房,想看看麥強恩煮的咖啡還能不能喝。
他像先前一樣坐在流理台邊喝咖啡。她只猶豫了一下就走過去替自己倒了杯咖啡。「我還以為你要走了。」
「為什麼?」
她轉身面對他,注意到他的頭發濕濕的。
「我借用另一間浴室洗了澡。」他說。「希望妳不介意。但我不得不穿回這身衣服。」
「我不介意。但我還是以為你要走了。我必須上班。」
「不必,妳正在放長假。」
她啜一口咖啡,掩飾她的吃驚和惱怒。「這我倒是第一回听說。」
「法藍昨晚安排的。在這次的任務結束前,妳是我的。」
她不知道她喜不喜歡那句話的涵義。她的心突然一陣狂跳,她從咖啡杯緣偷偷打量他。他看起來高高瘦瘦,但緊身圓領衫繃出他肌肉結實的寬肩窄腰。他那句話是另一個意思,但他強肚的體格使她忍不住想入非非。他的精力充沛是否擴及?如果是……哦!
她連忙把思緒扯離那個方向,那里只有麻煩而已。「那麼在出發前我該怎麼打發時間?對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大約一個星期後。編造經得起考驗的假身分需要時間。在這期間,我們訓練。妳的手槍槍法和自衛術怎麼樣?」
「荒疏了。」
「有沒有受過正規的自衛訓練?」
「沒有,只學過普通的女子防身術。」
「好。我們沒有時間深入探討,但我可以在一周內使妳成為大多數男人的對手。妳的體能狀況很好,這一點很有幫助。」太好了。看來這個星期她每天都得跟他在一起。她嘆口氣,從櫥櫃里拿出煎鍋。「你早餐要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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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南部龍宅
龍陸義不信任他眼楮看不到的東西,因此他能夠信任的東西少之又少。根據他的經驗,信任是代價太高的商品,而且有等級之分。
他相信他的妹妹瑪麗不會故意做出傷害他的事,但她有時真的很笨,所以他從不把跟生意有關的事托交給她。迫不得已時,他會把生意上的一些小事托交給少數經過他嚴格篩選的員工,但會經常調查他們的財務狀況和私生活,查探有沒有可能會危害到他的弱點。例如他嚴禁員工吸毒,但他不會自大地認為他們會絕對服從他的命令,因此他所有的員工都要接受麻藥測試。
他很清楚他過的生活有多麼危險,他每天都得跟那些絕非一等良民的人打交道。依他之見,他們不是狂人就是瘋子。應付那些人只有一個方法︰非常小心。
他不隨便接客戶。想要炸掉學校來訴求世界和平的瘋子,不可能透過他買到炸藥。即使是恐怖份子的世界也必須有準則,不是嗎?陸義要的客戶是確立的組織,因為它們會再度需要他服務,所以不會出賣他。
至于他,他對交貨一絲不苟。除了協議好的收費外,他絕不多取一分一文。他知道他的價值在于他的可靠性。他不遺余力地確保交貨不出差錯,因此他的生意興隆,在瑞士和開曼島的銀行存款可觀。
由于他非常謹慎,所以任何不尋常的事都會引起他的警覺。今天上午在私人專線上接到的電話就不尋常,因為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那個電話號碼。
「嗯。」他靠在椅背上,把玩著從辦公桌上的木盒里拿出的雪茄。
「嗯?」替他工作多年的秘書兼助理史嘉娜,在計算機前抬起頭。
「我們有個意料之外的客戶上門了。」
嘉娜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有多麼討厭意料之外,但也知道他頗感興趣,否則他早就回絕委托了。一百八十公分的她旋轉椅子面向他,交叉起修長的雙腿。「對方叫……」
「譚子。」
她藍眸圓睜。「哇 !」
譚子姓譚,名字不詳,在已經混沌不明的恐怖份子世界里是個難以捉模的影子。他的名字跟幾樁暗殺和炸彈事件連在一起。但他不會為了制造恐怖而亂開殺戒。如果他炸毀一架客機,那麼他的目標一定是機上的某個特定人士。沒有人知道他是屬于某個更神秘的組織,還是為自己工作。如果是為自己,那麼沒有人知道他的工作日程。譚子是個謎。
龍陸義不喜歡謎。他喜歡知道跟他打交道的到底是什麼人和是做什麼的。
「他要什麼?」
「RDX-a。」
嘉娜沒有多此一舉地問譚子怎麼會知道RDX-a。它的存在只有少數人知道,雖然它的威力在一個星期前得到驗證。但目前還在克服一些制造上的問題,例如它的穩定性還不夠,加速變質的傾向會給使用者帶來危險。
「找出譚子的所有資料。」他說。「我要知道他的長相、出生地等等。」
「你要接受委托嗎?」
「視情況而定。」陸義點燃雪茄,吸了幾口。去看蘿菱前,他必須先換衣服;她喜歡雪茄的味道,但煙對她有害。
嘉娜已經回到計算機前開始查詢了。計算機是他不信任的另一樣東西,所以他的記錄都不在嘉娜那台上網的計算機里。再周全的加密程序也抵擋不了駭客的入侵。依他之見,唯一安全的計算機就是不跟任何東西聯機的計算機,例如他辦公桌上用來儲存記錄的那台。但是為了安全起見,他經常更換密碼。密碼都是從一本翻舊了的狄更斯「雙城記」里隨便挑出來的字。他會把密碼所在的書頁折個角,然後把書攤開放在桌上,好象不重要似地。他有時會真的看那本書,但與其說是對內容感興趣,不如說是為了避免嘉娜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