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並沒有死。他現在要報復,因為他們認定他必死無疑。他還是可以繼續跟蹤,即使他們在被趕上之前便回到瑪瑙斯,結果仍然會是相同的。當他恢復些微的力氣之後,杜雷蒙掙扎著站起來,了一會兒之後往上游走去。他曾經過一間簡陋的篷屋,里面會有食物,幾乎可以肯定還會有艘船以及武器。
柏恩寧願在陸地上過夜,但是他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他把救生筏慢慢地劃出水面進入淺灘。「看來我們又要搭帳篷過夜了。」他說道。
那些是自從婕安坐回船首後他所說的第一句話,因為她後來整天就一直待在那兒。她並未回答,但在他把船靠向岸邊時卻向後移動,免得被垂懸的樹枝打到。
柏恩盡可能藏住救生筏,因為走私者會認為攻擊兩個人比攻擊一打人容易得多,特別當其中一個是女人時。他們必須往內陸走,?遠離灌木叢生的河岸,以便找到一個地方搭起小帳篷。婕安立刻卸下一些補給晶開始準備簡單的一餐。
柏恩搭完帳篷,惱怒地瞪她一眼。他在她旁邊蹲下來,決定結束這種沉默狀態。「听著,你別把嘴噘得高高的。你可以不喜歡這個主意,但是總懂得減低損失吧?雖然你得不到鑽石,但是卻可以得到其他的東西︰安薩族的證據和澄清你父親的名譽。」
「不,我不要。」婕安說道。
最初柏恩對她總算開口和他說話感到如釋重負,因此花了一點時間才了解她所說的話。「你是什麼意思?」
婕安聳聳肩。「我說我拒絕與用賣掉鑽石所贊助的探險隊有所牽連。我無法阻止你將要做的事情,但是我不必牽扯進去。一旦我們回到瑪瑙斯後,我會立刻搭上飛機遠離你。’’
柏恩受夠了。他的脾氣爆發開來,他緊抓住婕安的手臂強迫她面對他。「你想得美。」他說道,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
「喔?那麼你準備如何阻止我?綁架?」她的聲音含著氣憤與嘲弄。
「如果我得這麼做。」
「我相信你會,」她抽回手臂。「但是你最好听自己的勸告減少你的損失。所以你何不省省你的良心以及你的力氣,忘了探險隊吧。因為你無法強迫我與探險隊沾上任何關系。」
「我並不是在求心安,」他怒喝道。「我說過會替你找到證據,我就會做到,即使得用暴力拖你回去也一樣。」
「喔,我想你是要讓我身不由己地出名,以使情況看起來好些?賊就是賊。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改變這點。」
「我偷了什麼東西?巴西人民的東西?誰可以從鑽石處得到利益?要是它被鎖在博物館中,甚至基于安全理由而不準別人參觀,百分之九十的巴西人甚至不會听說有這顆鑽石的存在,即使他們听說了也會對它不屑一顧。假如這顆鑽石是我發掘所得呢?它還是同一顆鑽石,但如此一來我是否就有權利保有它了呢?找到它的人就擁有它,不是嗎?」柏恩吼叫道,他這輩子還不曾這麼生氣過。
「你剽竊了歷史。」
「狗屎!你可以在那里放一片該死的碎玻璃,安薩族的歷史還是一樣不會因此有所改變!」
「但這不只是一片玻璃,這是‘女王之心’。我從一出生就被教導要尊重歷史,去珍視我們所能發現到的任何一點片段,因為那就是我們本身的一部分——我們之所以為我們以及我們何以能成為今日的人類。你無法想像在多少個夜晚中我強迫自己醒著,手中握著槍,站在某處守衛這顆鑽石免得被別人奪走。你想我現在會把它交給其中一只兀鷹嗎?」
柏恩白費了半日唇舌,他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以頭撞牆。假如上帝創造丁一個更頑固的女人,他絕對不想踫見。這個女人快把他逼瘋了。他決定今晚放棄,他該說的話都說了。讓她思考一下,她的理智終會戰勝一切。她想要澄清她父親的名譽,他也提供了方法。她總會想通的。在這剩余的一天里,沉默又再度籠罩于兩人之間。用餐完畢並清理好之後,柏恩指指帳篷,婕安便不發一語地爬進去。盡避帳篷非常地小,婕安還是盡量避免接觸到他。在今天所發生的事情當中,以這件最令他生氣。
棒天也是以同樣的方式展開。就好像他已經被婕安從腦海中拭去,仿佛他再也不存在了,或至少不再值得注意。除非他開口對她說話才能得到她短暫的注意一非常地短暫,她只持續回答了他所需的時間,而那回答則是盡可能地短。她平淡的態度仿佛只是因為出于禮貌才不得不回答他似的。
柏恩發現自己放慢了救生筏,以便延長她被迫和他相處的時間,如此一來也能給她較多的時間回心轉意。他只希望能夠堅持那麼久,因為他不知道抑制自己會有多困難。她蓄意的疏遠激怒了他。她是他的;他絕對不會放她走。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她留在身邊,而其中甚至包括她諷刺建議的綁架。如果她認為他除了綁架之外別無他法,那麼她就太不了解她的男人了。那已經是底線了。他們彼此相屬。她怎敢忽視這點?她怎敢故意摧毀兩人之間的聯系?他絕不會放任這種事發生。
他們到達第一個村落時天色還很亮,雖然擁有電力及一部發電機,卻仍是個破落的地方。他把救生筏靠向老舊的碼頭時,孩子們跑了過來。那兒大約有十五間簡陋的篷舍,以及一間較大尚足以稱為房子的建築,雖然它看起來並不比其他的好多少。在這個村落中連一扇玻璃窗都沒有;所有的屋頂,甚至包括那棟「房子」的頂都是用茅草蓋成。
「我們為什麼要停下來?」婕安問道,她頭一次打破自己除非柏恩先跟她說話,否則不先開口的原則。
「如果他們有地方讓我們睡,那會比較安全。在這一帶水域有太多的走私者,我們並不需要冒不必要的險。」他的話簡短而無禮。他對她也一樣地生氣。
有些小孩在說話,有些則害羞地站在後面。較年長的居民很好奇,但較不友善,他們從破爛狹小的住所注視著他們。一位高大瘦削的老女人從大屋中出來,跨著大步走向碼頭。她穿著長褲和沒有扎進褲腰里的無袖襯衫;一頂破舊的草帽保護她的頭免受日曬,嘴角上還叼著——根煙。
「你們是誰?」她以男性般沙啞低沉的聲音詢問道。「路柏恩。這位是薛婕安。我們的船昨天沉了,所以不得不搭乘救生筏。」
老女人聳聳肩。「你很幸運能有一艘船和救生筏。你想要些什麼?」
「一個睡覺的地方,除此之外別無他求。這個村落比河岸安全。我們自己有食物,不會向你要的。」
這位老女人從頭到腳打量著柏恩。他沒有穿上衣,因為船沉時他就是這副樣子;很明顯地,他的身軀令她滿意,因為她露出了微笑。看著這個違反自然的動作真是令人倉惶失措。「我是沙瑪麗。這是我的貿易站,里面沒有多余的房間,但有多余的吊床。歡迎你們睡在陽台上。」
「謝謝你,沙女士。」
她很明顯的親切並未就此結束。「你們可以和我一起用餐。這個星期都沒有人經過,而我喜歡看見不同的臉孔。」「謝謝你,女士。」柏恩再度說道。這位女士的作息令婕安覺得時日漫長;因為晚餐遲至九或十點才開始,而且只作三道簡單的菜就耗費了好幾個小時。這間大屋雖然有電力,但因電壓很低所以照明效果和舊式油燈差不多。一個大型的電扇在頭上緩緩地旋轉。婕安幾乎要睡著了。她說了些客套話並抑制住呵欠。但是隨著時針漸漸指向午夜,她愈來愈跟不上談話的內容,柏恩則表現得十分正常,就好像跟沙女士認識了數年之久般地交談著。婕安懷疑他時常有迷住女人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