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處逛了一會兒,不敢離旅館太遠,而且保持警戒。走不到兩百碼,她便听到至少七種不同的語言。瑪瑙斯是個迷人的城市,一座深入內陸一千兩百里的深水碼頭,具有國際大港的景觀,也許這就是她之所以會听見如此多種語言的原因。
瑞克仍然對她堅持自己保留地圖而不悅,除了吩咐她做事外,幾乎不對她說話,但她不讓決心受到動搖。這場探險對她跟對她父親而言一樣重要,事實上,對她更重要。她很強壯,可以自己作戰,但他父親既無法保護他的名譽,也無法保護他的錢。如果她無法證明他有關安薩族的理論,他在人們的記憶里將永遠是個傻子。而那表示不能將這些資料告訴瑞克。
她希望他根本不要參與,但環境卻與她作對。在她了解自己發現了什麼後的幾分鐘,瑞克便走進房間,也許是為了確知她搞不出什麼名堂,而她無法藏起自己的激動。他看看散在她四周的紙張,看見一張這地區的地圖,立刻導出正確的推論——雖然他把它叫做「藏寶圖」。
他煩了她好幾天,但她了解他,他是人們所謂「成事不足」的那種人。他也許會把這資料賣給一些有野心的尋寶人,而不顧慮教授的名望。他一定不會找經過訓練的考古學家,小心地挖掘,以保存發現物;也不會將發現的東西編列成冊,或是依照法律的要求,將有價值的東西交給巴西政府。如果她能得到任何外界的贊助,她會接受,但所有她接觸過的人,不是不理她,就是笑她。她現在還能听見他們說的話︰薛瘋子的女兒也陷得和他一樣深了。
最後,瑞克帶來柯提文。柯提文為了私利願意資助這個計劃。婕安堅持同行,以便盡她所能保護發現的東西。但因為她選擇的專業領域中,某些人士的盲目,而迫使她淪落到這個地步,令她無法不覺得苦澀。如果他們願意信任她父親或是她,這次探險隊的成員應該是訓練過的考古人員和可靠的向導,而不是她非常害怕瑞克和柯提文會請來的那種不客氣的無賴。如果她有任何其他的選擇,她不會接受眼前的情況,但她必須利用她手邊僅有的資源。她是個實際的人,是的,但也是個有備而來的實用主義者。她將石城的位置記在腦海里,所以他們必須帶她同行,而她也會確定自己帶了武器。
這樣的警戒很合邏輯。她能使用小型的槍炮,那是她進入專業領域後學會的。蛇和其他的危險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她擔心這次遇見的蛇可能會有兩只腳,但那是她願意冒的險,她只希望她能耐得住這些傷害,畢竟,他們不大可能殺了她,或是把她留在叢林里自生自滅。雖然瑞克不是一個稱職的男人或哥哥,但他也不是個謀殺者,至少,她希望他能避免任何傷害她的嘗試。對柯提文,她持保留態度,但表面上看來,他似乎彬彬有禮。如果事實證明剛
好相反,她要有所準備。
在任何一個大城市里,找武器並不是件難事,而婕安對這工作也不覺得畏縮。如果她有信心可以讓它通過海關,她會從美國帶過來,但走私武器和走私避孕藥是相當不一樣的,尤其是如果她被抓到的話。
她慢慢地走過另一家旅館前排成一列的計程車,不露痕跡地打量著司機。她在找一個不像其他那麼意氣風發的人,雖然沒有一個看起來氣色是好的,也許可以用憔悴來形容。最後她選中了一個,他沒刮胡子,比其他人懶散一點,兩眼都是血絲。她帶著微笑走上前,用不流利的葡萄牙語要求載她到碼頭。
司機並沒有交談的意思。在他穿過擁擠的街道時,婕安等了一會兒,然後冷靜地說︰「我想要買武器。你知道哪里有嗎?」
他很快地看了後視鏡一眼。「武器,夫人?」
「一把手槍。我比較喜歡自動的,不過如果是….—那個……也沒有關系。」她想不起葡萄牙語的左輪手槍怎麼說。她用手指做個圓形,用英語說了一遍。
他黑色的眼楮警戒又狡猾。「我會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說道。「我不會停留。我不想再看見你,夫人。」
「我了解。,’她給他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我能找到另一部計程車回旅館嗎?」
他聳聳肩。「觀光客很多,到處都有計程車。」
她據此推斷她可能找得到,也可能找不到另一部計程車。如果有需要,她會走到公共電話亭,叫部計程車,雖然她不喜歡走在熱氣中。她很明智地穿了件薄棉裙,著雙腿,但蒸氣浴就是蒸氣浴,不論你穿的是什麼。他把她帶到一個相當破爛的地方,荒涼,但還不算貧民窟。她給了他一筆豐厚的小費,頭也不回地走進他所指的那家店。
半小時內,她已經是一把點三八自動手槍的所有人了,槍很便于清理與維護,再加上一批令人印象深刻的彈藥,讓她的袋子重得沉甸甸的。把這些賣給她的那個男人甚至沒有一點好奇的樣子,也許每天有美國女人向他買武器。他甚至幫她叫了一部計程車,而且讓她在他店里等到車來。
她抵達旅館時,發現瑞克和柯提文仍然還沒回來,不過她也沒有在等他們。瑞克仍然非常生氣,氣得可能留她整晚自己一個人。她知道他希望這能有警告她的作用,可惜沒有。她並不是到這里來觀光的,而且旅館房間的菜單非常豐富,如果這一天剩下的時間她必須待在旅館里也不會覺得煩。她甚至歡迎能有這個機會休息。
但瑞克和柯提文黃昏時回來了,而且來到她房間。兩個人都帶著笑容,看來心情很好。婕安聞到他們呼吸中的酒味,但他們並沒喝醉。
「我們找到一個向導了。」瑞克很高興地宣布,終于不再生氣了。「我們預計七點和他見面,做個計劃。」
「在旅館?」這似乎對她很方便。
「不,在他逗留的那間酒吧。你必須去,你比我們更知道計劃的內容。」
婕安在心里嘆口氣。她可以想到好幾個比這更好的討論地點,酒吧里任何人都可能听到他們說的話。「向導是誰?你們沒有提他的名字。」
「姓路,」柯提文說道。「路柏恩。我們問過的每個人都說他是最好的。我猜他可以勝任。如果他放下酒瓶,應該沒有問題。」听來真是令人大受鼓舞。她又咬了口氣。「他是美國人?」
瑞克聳聳肩。「我猜是,他有點南方的口音。」
就婕安的想法而言,這相當能確定他是來自哪個國家,但她把這個論斷保留下來。
‘‘他在美國出生。,’柯提文說道。「但誰知道他是不是還認為他自己是個美國人?我想這叫‘放逐’。似乎沒有人知道他在這里多久了。」
婕安打賭一定久得已經完全熱帶化了——動作遲緩、不拘小節。但世界上大部分的地方都缺乏美國那種迅速、有效率的特色,而她自己也已經學會在其他國家時放慢速度。她曾在非洲,在一群語言中沒有「時間」這個詞的人群里,從事挖掘工作。計劃對他們而言,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概念。你無法適應,就會瘋掉,看看路先生的選擇是什麼,將會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是那種想做主的人,」瑞克說道。「如果我們听到的有關他的事是真的,我猜他只做他喜歡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