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人拿出一張巴西的地圖,放在桌上。那不是張詳細的大地圖,事實上,看起來倒像是從百科全書上撕下來的。他指一指亞馬遜北方一個深入內陸的區域。「這里的某個地方。我們並不很確實地知道在那里。」
柏恩半眯著眼看地圖,喝了一口威士忌。該死,真是好酒,一路燃燒下去,對酒的贊賞讓他不至于被這荒謬的情形逗得大笑起來。這些笨蛋帶著一張小學生用的地圖到這里來,而且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那里是個沒標識的區域。,’他最後說道。「我沒有去過,而且我也不知道有人去過。」「你不能做?」第二個人說道,看起來一副失望的樣子。
柏恩哼了一聲。「去你的,沒錯,我能做。你到底是誰?」
「我是薛瑞克。這是柯提文。」
那麼柯提文是不打算用假名了,顯然他認為這里沒有人會認識他,那表示他覺得很安全。
「那麼,薛瑞克、柯提文,我可以帶你們上那里去。我沒有去過,但我知道在叢林里如何生存,而且如果你們不很清楚自己要上哪兒去,我想我不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也沒有什麼差別。問題是,一萬美金太微不足道了,用這樣的價錢你無法請到行家,你們所談的是兩個月,也許是三個月地獄般的生活。我的價碼是一星期兩干,而且由你們支付所有的補給品和額外的幫手。我大概要花掉你們兩萬至兩萬五,其他的費用大約是一萬。怎麼樣,你們仍
然積極地想開始這段‘考古探險’嗎?」
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並沒有听出他最後微微加重的語氣。「沒問題。」柯提文平靜地說道。柏恩現在不只是好奇了,他感到極度的興趣。柯提文連眼楮都沒有眨一下,那表示在那里的不管是什麼,三萬五千美金和它的價值比起來,都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而柯提文之所以參與,當然絕不是為了在考古學的論文上留名。但什麼東西能這麼有價值,把柯提文這樣的人都引來了?叢林里有許多關于失落的寶藏和極其古怪的神話傳說,但據柏恩所知,沒有一個是真的。人們總是在找尋失落的寶藏,但除了船難的殘骸外,什麼也沒有。人們總是相信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不去管證據。柏恩當然不想拿自己的利益當賭注,賭彩虹盡頭的一罐黃金。
「先付款。」柏恩說道。
「什麼?別想。」姓薛的咆哮著說道。
柯提文什麼也沒說,但是意味深長地皺起眉。柏恩仰起頭,又喝了一口。「我不會放我的委托人鴿子,」他說道。「因為那樣我就別想再混了。但反過來,情形卻不一樣。我受過教訓才學乖的。我要先拿到錢,否則免談。」
「還有其他的向導,路柏恩。」
「當然有,但沒有人比得過我。你想死在那里,或是活著回來,由你自己選擇。就像我所說的,我剛回來,我不在乎度個小假再開始另一份工作。」
柏恩知道他說的不全是實話,但吹噓也是這場游戲的一部分。如果這些笨蛋不知道如何玩,那是他們的問題。這地區的印地安人比他更知道在叢林中生存下去,但那些印地安人對踏進他們領土的人而言,也可能是最大的危險。這兒仍然存在著許多深處內陸,從未見過白人的土著群,還有許多地圖上沒有標識的大片區域。沒有人知道那里有什麼,至少,沒有人能回來對它加以描述。就他所知,這地區有許多獵頭族出沒。
「到處去問問。」他不在乎地說道,站了起來。「我需要工作,但你們非常需要一位向導。」
大部分的人總認為難以得到的東西較有價值。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他對這份工作漠然的態度,讓他們相信他是他們所能找到的最好人選。
「不要這麼急。」柯提文說道。「你被雇用了。」
「很好。」柏恩仍是先前那副不在乎的口吻。「你們想什麼時候離開?」
「盡快。」
他嘆口氣。去他的。他原本希望能放松幾天,但是,兩萬五就是兩萬五。「好廣他看了一下表。三點三十分。「七點回到這里和我踫面,我們要看一下裝備。」那會讓他至少有兩個小時可以和黛莎在一起,也有梳洗的時間。
「現在就可以了。」姓薛的說道。
「你們可以,我不可以。七點。」
瑞克要婕安在他們離開時,辦好他們東西的托管手續,然後他和柯提文離開飯店,去找他們所說的那個向導。她很高興有這段獨處的時間,因為她有一些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人知道的事要處理。她首先辦好托管的事,找到旅館經理,他似乎不很樂意為他們保管東西。但既然他們留下的東西不多,她又先付了他兩個月的保管費,他便同意了。在一番夾雜了英語和葡萄牙語的交談後,她了解他一點都不贊成她參加這次探險。
「許多人都沒有回來,太太。」他認真地說。他的外表就是個十足的拉丁人,短小結實,黑色的直發,深棕色的大眼楮。「叢林把他們吃掉了,沒有人再看過他們。」
婕安並沒有糾正他認為她已婚的假設,因為那只會讓他覺得尷尬,而對她毫無影響。將她猜成瑞克的太太,而不是妹妹,這種假設並不奇怪。除了頭發都是黑色的以外,他們一點也不像。這個經理看起來是個好人,她想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我知道你擔心,」她說道。「我了解。相信我,我不是輕率地就走進叢林里去。我是個考古學家,而且我已經習慣艱苦的環境。我睡帳篷的次數都可能比睡床上的時候多,而且,我很小心。」
「希望如此,太太。」他回答,善良的眼楮里流露出憂慮。「我自己是不會去的。」
「但是我必須去,而且我答應你我會處處小心。’’
她沒有撒謊。雖然大部分的工作是在干燥、多灰塵的氣候區里進行,她仍然知道他們面對的阻礙——不論是動物或植物都可能致命。她接種的疫苗仍在有效期內,她有很多的抗生素和驅蟲劑,一千超過一般需要的急救箱,還能縫合較小的傷口。她甚至帶了三個月的避孕藥,放在急救箱里,偽裝成傷風抗原,偷運進來。
不過,她仍然不想欺騙自己,以為自己能應付雨林中的任何事。她會小心,但意外總會發生,疾病也是。再怎麼小心,也會遭蛇咬,她的急救箱里也有抗蛇毒血清,但有些毒是沒有解毒劑的。既然亞馬遜盆地有一大片未曾被探勘過,且地圖上也未標識的地區,充滿敵意的印地安人也是一種可能性。事實上他們對自己將面臨的情況毫無概
她很快地結束了和經理的交涉,心里懷著一個念頭︰離開了旅館,得找一樣可靠的武器。她心想,在瑪瑙斯,那是輕而易舉的事,畢竟,這里是免稅港。事實是,世界上任何大量制造的產品都可以在瑪瑙斯找到。
和其他地方——比如說,西雅圖——比起來,洛杉磯也許幫助她更能耐得住熱,但她仍覺得濕氣令人無精打采。現在正是這里最好的季節,屬于冬季的六、七、八月,那表示這是一年里最干燥的時候,而且熱氣至少也不那麼逼人,她懷疑「干燥」表示雨不是每天下,也許是隔一天下。如果他們運氣好,也許一天會下兩次,而不是三次,她期待著前者,卻為後者做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