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心火 第2頁

作者︰琳達•霍華

為什麼也不該期待被選中呢?她工作表現優異,她的報告也是,幾份有名望的刊物都登過她的論文。她有考古學的博士學位,而且參與過非洲幾次比較小辨模的挖掘行動。對挖掘一個像歐薩拉那麼重要的地方,她的經驗將具有相當的價值。只有最好的人才會被選上,但她知道自己是最佳人選—不僅經驗豐富、全心投入,而且工作勤奮;更有一顆靈活的頭腦,可從留下的遺物中,推測出古代的生活形式。她沒有理由不被選上。

但她沒有被選上。因為對管理基金會的那些笨瓜而言,有一個很好的理由可以剔除她—因為她姓薛。

大學考古系的主任曾直截了當地說過︰「瘋子」薛賽洛的女兒不會為任何一支考古隊帶來好名聲。她父親以構思瘋狂的理論而著稱,而她的工作和可信度便籠罩在這陰影之下。

她父親總是說她的毅力過人,但這次她卻毫無選擇的余地。她不想離開考古界,她太愛它了,但她在考古界卻處處踫壁,就只因為她是她。考古需要很多經費,而贊助者並不多。爭取基金的競爭是非常激烈的,因此沒有任何有聲望的隊伍付提起派她參加重大挖掘工作的代價。她一出現便會讓發掘結果的可信度遭到質疑,而隊伍會因此失去基金的支援。

即使她改了名字,也不會有什麼好處,考古界很小,人人都認識她。這實在太官僚了!基金流向一些會上報的大團體,而沒有人願意冒因接納她而敗壞名聲的風險。她參加了無數次小辨模的挖掘行動,但所有重大的發現都將她拒于門外。

即使真有什麼好處,她也不願改名字。她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是個出色的考古學家。她非常愛他,即使他已經死了十四年—那年她剛好十四歲—她仍然想念他。令她生氣的是,因為他無法證實的瘋狂的理論和計劃,而使他對考古界的許多貢獻,完全被忽略了。他在亞馬遜從林中意外喪命。他原希望能找到證明他瘋狂理論的確切證據,而人們一向叫他吹牛大王、傻子,但他死後,比較富同情心的人認定他只是「被誤導」了。

婕安上大學和工作時,薛賽洛的名聲一直跟著她,所以她常覺得她必須工作提比別人更努力、更細致、更刻苦,絕對不可以表現出父親曾透露的任何狂想。她把自己完全獻給了考古,甚至從未休過假,利用每個可能的機會追尋她的目標。一切努力卻落了空。薛「瘋子」的女兒在任何主要的挖掘行動中,都不受歡迎。

她雙手在牆上用力一捶。他不是瘋子,她激動地想。他有點含糊、有點走調,但在家時是個很棒的父親,而且是個非常好的考古學家。

想到他,讓婕安記起了他那幾箱她沒看過的論文。他死後,論文全打包起來,房子也被賣掉了。她同父異母的哥哥瑞克,把那些箱子搬到他骯髒的公寓里,堆在角落。他對它們毫無興趣,而且據她所知,還沒人踫過。當婕安完成大學學業,搬進自己的地方時,她提議要帶走它們,免得擋了他的路,但瑞克拒絕了—至于原因,據她想,與其說是他自己想要父親的東西,還不如說是他喜歡擁有她想要的東西。

在這一點上,瑞克跟往常一樣又錯了,雖然她不會破壞父親的論文遺稿,但也不想得到它們。她父親被當成瘋子,成為這一行里的笑話,她不想讀到任何會使她相信這點的東西。最好就保留她對他原有的記憶吧!

但現在她感到一陣好奇,一股想與他接近的需要。他不是瘋子!他的一些理論是不合慣例的,但五百年前,「地球是圓的」這個理論也被認為是瘋狂的主意。她父親花了無數個小時,仔細地看地圖、圖表、日記,循線查尋,以建立理論,而且他在這個領域里是出類拔萃的人物,能夠從遺留至今的幾片碎片說出許多過去的事。

她希望她現在就能擁有那些箱子,除了精神支持,父親從未給過她任何東西,而現在她正需要它們。他走了,但那些舊記錄比她所有的好些紀念物—大部分是照片—更像是他的一部分。她猶豫了一分鐘。這是她職業生涯中最黑暗的時刻,自從父親死後,她最生氣、最難過的一次。她天性獨立,但即使最獨立的人,有時也需要安慰,而她正處于這種時刻。她要感覺接近父親,需要重溫她對他的記憶。

她下定決心,利落地走進屋里,在通訊薄里找瑞克的電話號碼。她想,她不知道他的號碼,正可作為他們關系的注腳。基本上,就感情方面而言,他們之間毫無關系。他向她借過幾次錢,但平均說來,她一年看見他一次,這對他們兩個來說都已經足夠了。

她讓電話整整響了一分鐘才掛上。她知道可能要花上好幾天才能聯絡到他,所以她控制住自己的不耐,換上運動服。運動一向能減輕壓力,而且,她喜歡保持好身材,一星期上三次健身房,再加上慢跑,讓她覺得身體健康。

不過,回到家幾小時後,她仍舊拿起話筒撥了電話。令她驚訝的是,鈴響一聲後,便有人接了電話。一聲稍微有些含糊的回應傳進她耳里。

「瑞克,我是婕安。今晚你會在家嗎?」

「做什麼?」話里透露出警戒和狐疑。

「我想看看爸爸那幾箱舊論文。」

「為什麼?」

「只是想看看,我們一直沒看過,你知道的。不知道里面有些什麼?」

「這有什麼關系?」

「我不認為有關系。我只是好奇。」她本能地不讓瑞克知道她有多想要那些論文。

「我沒有時間坐在這里看你慢慢回憶。」瑞克說道,完全回避了讓她將箱子帶回家的可能性。瑞克自認為佔了她的上風時,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好吧!」她說道。「算了。我只是想想而已。拜!」

「等一下!」他匆忙地說道。她幾乎感覺得到他正在思索,腦海里正打著主意。「呃—我想,你可以過來。還有,呃,你想你能不能挪點錢出來?我手頭有點緊。」

「哦,我不曉得,」她說道,不希望讓他覺得太容易,可能會改變心意。「多少?」

「不多。也許一百塊左右。」

「一百!」

「好吧,好吧,就五十。」

「我不曉得。」她再說一次。「我要看看我有多少。」

「你要現在過來嗎?」他問到。

「當然,如果你會在。」

「我會在。」他掛上電話的聲音震到她的耳膜。婕安聳聳肩,掛上電話。每回和瑞克聯絡就像這樣,有時她真懷疑,他究竟能不能看出,他對她的刁難實際上是一點作用也沒有。

她檢查一下皮夾,好確定她有五十元現金,雖然有,但這就是全部了,除非她到自動提款機去領,而那是一件他不喜歡在晚上做的事。她車油足夠,所以她今晚用不著現金。在她需要支持的時候,花五十塊錢就能立刻讀到父親的論文,還是值得的。她一向能夠自立,但即使最有生機的植物有時也會凋萎,今晚無疑地她的葉片都下垂了。

她沒有換下運動服,事隔多年,再去整理那些箱子,一定弄得髒兮兮的。她花了四十多分鐘才到達瑞克的公寓。那是一排三棟、兩層樓的建築物,泥灰牆被漆成淡紅色。許多年前,當它還新的時候,看起來也許非常顯眼,但現在卻沾上污點,褪成令人倒胃口的紅色。瑞克就住在左邊的第一棟。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